第77战：气吞万里如虎（7）：“却月阵”前身闪耀山东战场（八千长篇）
南燕政权传到了第二代慕容超手里，要到头了。
慕容超是慕容皝十三子北海王慕容纳之子，慕容纳在当年国破后跟着宗族被带到了长安，被苻坚任命为广武太守，几年以后，慕容纳辞官定居张掖，和幼弟慕容德关系极好。
383年，淝水之战打响前夕，慕容德留下金刀将家人托付给了慕容纳后随慕容垂南征。
金刀对于慕容家来讲，有着极高的政治信用，也伏脉千里的预言了两次慕容氏短暂复国后凋零的无奈。
慕容垂在山东闹起来后，关中也打响了鲜卑复仇战，前秦张掖太守苻昌把慕容纳和慕容德诸子全部诛杀。
慕容纳之母公孙氏因老免去一死，慕容纳之妻段氏有孕没有处决，被曾经慕容德施恩的狱吏偷偷放走，生下了遗腹子慕容超。
慕容超十岁时，奶奶公孙氏去世，临终前把金刀传给慕容超道：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能回到东土，把这把刀还给你叔叔慕容德。
后来慕容超长大，一路装疯卖傻的艰难到达广固，见到了慕容垂，出示了金刀信物。
金刀是慕容氏最不祥的东西。
两把金刀，分别让后燕失去了一个能解开所有困扰难题的接班人，又坐稳了南燕亡国的不自量力之人。
慕容德老而无子，最终确定慕容超为太子，405年继位后，慕容超的一系列表现就不细说了，总之表现的很不咋地，而且在做了四年皇帝后南下惹了大老虎。
刘裕现在正面临着刘敬宣西征不给力以及刘毅招揽门阀系统立山头的政治夹击，你居然给他送出兵理由。
409年二月，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将率骑兵在淮河沿线大肆抢掠一通，掠男女两千五百人而去。
三月，刘裕上表伐燕，朝议全都觉得不可轻动，只有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认为必克，劝刘裕出征。
刘裕的此次北伐，赌上了前途。
他刚刚被降了军号，如果自己出马再不利，刘毅势力的舆论攻势会铺天盖地，届时北府军头可能就要换人了。
刘裕留孟昶监中军留府事后，四月己巳，水军自建康出发，自广陵溯淮水。
五月，军至下邳。
此时此刻，南燕政权还不知道刘裕灭燕的决心，估计预判就是对方老大带兵来找回场子。
直到刘裕在下邳后的军事行动，开始让南燕感觉到一丝不祥。
刘裕自下邳后没再走水路，而是上岸留下辎重步行至琅琊，所过全部筑起工事留兵戍守建立后勤通道。（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
入齐有三条路。
一条自下邳北上，走沂水进入山东；（下图最右黑线）
一条自泗水走汶水随后插入鲁郡走泰山路线插入山东。（下图中间黑线）
一条自泗水走桓公渎然后进入济水随后从北面插进山东。（下图最左黑线）
晋军舰队到达下邳后，按照以往桓温北伐的经验，应继续驶往彭城，溯泗水北上，此时已经是五月即将进入雨季，晋水军应该一路走泗水、汶水收复鲁中地区，然后再逐步往燕都广固（今山东省青州市）打；再或者由泗水入济水绕道山东北部往南打。
总之船在手，辎重给养随身带，随便穿插着打，咋样都很随心配，自泗水北上也是自桓温时代就已经成为惯例的晋军北伐套路。
此时虽然下邳以北还有沂水航道，但已经百年没有大规模航运了，河道淤塞无法承担军队兵源给养的运输，想走这条水路是需要大规模修整航道的，由刘裕在下邳上岸也可以看出来，当时沂水河道是淤塞的。
而且齐南还有大量山脉天险，又有自战国时代就修建的齐国长城，所以燕军最不担心的就是晋军从南面来。
直到此时，燕军对晋军的判断极大概率还是上面的那个思路，不会认为晋军会走步道的。
早在出征之前，参谋部就对刘裕说：燕人必不敢和我大军接战，如果燕人堵住了大岘山天险，咱们根本过不去，就算燕贼不阻山险，仅仅坚壁清野，我们大军深入后都会因为给养困难连退军都成问题。（初，公将行，议者以为贼闻大军远出，必不敢战。若不断大岘，当坚守广固，刈粟清野，以绝三军之资，非唯难以有功，将不能自反）
刘裕说：“你说这个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鲜卑人生性贪婪，从未长远打算，出来抢的时候贪得无厌，轮到自己割肉的时候是下不了狠心坚壁清野的，燕贼只会认为我们孤军深入不能持久，大概率守临朐，或者退守广固，绝不会据险要封大岘，我只要进入大岘山则被釜沉舟人无退心必然死战，敌军绝不会坚壁清野防备我们，我向你们保证。（我揣之熟矣。鲜卑贪，不及远计，进利克获，退惜粟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我一得入岘，则人无退心，驱必死之众，向怀贰之虏，何忧不克！彼不能清野固守，为诸君保之）
刘裕此次北伐的思路是啥呢？
如果通沂水河道，就会给燕军留下足够长的反应时间，很可能被燕军封住大岘山拖成论持久战，所以自下邳迅速下船全军步行挺进山东。
一路扎进大岘山就是看准了山地陡峭林木茂密不适合燕军的骑兵冲击，燕军如果想发挥用武之地只能在过了大岘山后的平原地带等待晋军。
走过大岘山后离广固就很近了，只要一战得胜就能对燕军形成巨大震慑。
就算退一步，晋军战败，在大岘山区退军也是步兵的优势，而且刘裕出军的时机也计算的恰到好处，四月出军，五月到琅琊，六月进齐地，正是当地麦熟之时。
就是在赌南燕的小家子气，如果燕人并没有坚壁清野，只要出了大岘山击败燕军后就能就地征粮。
前面说的这一大堆都是最理想的利好状态，实事求是来讲，这对于刘裕来讲其实是极大的考验。
往好了说这是兵贵神速，从人家南燕角度讲，这也是以逸待劳。
北府军要步行五百里求战，而且时间上根本不充裕，这对于主将对士气的调动和大军后勤运输以及战斗力的保持都是巨大的要求。
而且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设想的基础上，其实选择权真的不在你手上，最核心的一点，人家如果真的封锁大岘山不想和你打，你根本就进不来；就算人家放你进来了，你千里行军并没有水路配合给养相当成问题，如果人家坚壁清野等你粮尽，你有可能让人家憋死在山东半岛。
瞅见没有，刘裕又在赌。
但人家真的命好，人家就是能赌的赢，总有那二百五跟刘裕玩梭哈。
听说刘裕开始步军疾行奔着大岘山而来，燕国朝堂展开辩论，征虏将军公孙五楼给了仨建议：
1、晋军轻锐果敢，利在速战，不可争锋，最好堵住大岘，不让他们进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咱们选精骑二千，沿海道向南绕过山区绝其粮道，再命段晖率兖州之众沿山东麓而下腹背击之，此为上策。
2、命各地长官依险自守，除了能够有效控制的资源外全部烧毁，坚壁清野饿死他们，这样十天半月的时间咱们就能展开战略反扑，此为中策。
这“中策”其实就是当年前秦对桓温的策略。
3、纵贼入大岘后出城逆战，此为下策。
慕容超对于上面的三个建议道：
1、今年天象吉利，咱齐地能不战自胜。（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
2、咱们青州殷实，户口众多，现在紧急收割粮食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们据五州之地，齐鲁之固，战车万乘，铁马上万，我那么大的国家领导，那么有实力的牌面，贼人千里远来我坚壁清野示弱实在太栽面子。（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
3、给丫放进来，我拿铁骑虐死他！（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
总之表达的态度就是不气盛不是年轻人。
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太尉桂林王慕容镇道：“领导您要是觉得咱们骑兵虐他当玩咱们应该出大岘山在南部平原跟他打，就算赢不了咱还能封山自守，不能给敌军放进来自弃天险啊！（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速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固也）
慕容超不从。
以逸待劳全歼刘裕之心已经溢于言表。
慕容镇出了朝堂道：领导既不能逆战驱敌于国境之外，又小家子气不肯徙民清野，坐视敌军直插心腹，跟特么刘璋一个德行，今年国灭，我死定了。
慕容超听到后大怒抓了慕容镇，随后开始征调莒城和梁父二地兵力回广固备战，修城防，征调兵马，等着刘裕上门。
一边赌对方只要给一个出战的机会我就能一拳KO他！
一边则希望对方赶紧来我大马蹄子好好招待招待他！
两个超自信的男人即将相遇了。
六月十二，刘裕军至东莞（沂水县），此时慕容超刚刚派麾下六将率步骑五万去进据临朐城。（其夏，王师次东莞，超遣其左军段晖、辅国贺赖卢等六将步骑五万，进据临朐）
多么懈怠的应敌速度，此时刘裕已经走了接近四百里，距离大岘山出口仅仅还剩一百里。
晋军过了大岘山后发现燕兵没来添乱，刘裕举手指天道：大事成了！（公既入岘，举手指天曰：吾事济矣！）
左右问刘裕：还没见着敌军了您咋就乐上了。
刘裕道：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敌未坚壁清野，咱们未来给养有着落，现在局面已经在咱们手中控制着了！（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
还没开打刘拳王已经单方面表示感谢主办方了。
慕容超听说晋兵已经进入大岘山后突然嘀咕了，留老弱守广固，带着最后的步骑四万精锐亲自前来支援。（俄而王师度岘，超惧，率卒四万就晖等于临朐）
一边跑一边给前线的公孙五楼传达最高指示：赶紧给我占住城外四十里的巨蔑水（弥河），给我断了晋军的水源。（临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楼曰：急往据之，晋军得水，则难击也）
咱也不知道都早干啥去了。
刘裕出大岘山后也急命麾下猛将孟龙符和沈田子为先锋率骑兵前往争夺水源，就这样，两只鸡飞狗跳的队伍相遇了。
晋军孟龙符初战高捷击退燕军。（龙骧将军孟龙符领骑居前，奔往争之，五楼乃退）
场面比较惊悚，孟龙符同志刘裕附体般一个人冲散了燕军的前锋。（军达临朐，与贼争水，龙符单骑冲突，应手破散，即据水源，贼遂退走）
大哥冲的比较猛，后面同志们没他马快，燕军很快发现了对方就一个人扎进来了。（龙符乘胜奔逐，后骑不及，贼数千骑围绕攻之）
孟龙符随后力战身亡。
孟龙符虽然战死，但极具震撼的亮剑精神极大的鼓舞了北府军，最终沈田子率跑的慢的同志们击破公孙五楼，成功夺下巨蔑水的控制权。（义熙五年，高祖北伐鲜卑。田子领偏师，与龙骧将军孟龙符为前锋。慕容超屯临朐以距大军，龙符战没，田子力战破之）
渡过了巨蔑水后，刘裕开始展示了自己之所以敢来打擂台的核心技术。
刘裕将四千辆战车分为两翼并列成排前行（方轨徐行），战车全部批着防护弓箭的布幔（车悉张幔），驾车者是执槊的步兵（御者执槊），步兵和弓兵在车阵的保护后前行，又有轻骑兵为游军随时补位（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军阵齐整。（众军步进，有车四千两，分车为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槊，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
这个车阵就是类似于一个移动的加强盾牌方阵，车的吨位大，能够阻止骑兵冲击，然后步兵在车后面扎人，弓兵在车阵后面放箭。
八年后，这个军阵被刘裕衍生出了变种，在中国战争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行至临朐城南数里时，万余铁骑冲击而来。（未及临朐数里，贼铁骑万余，前后交至）
刘裕命兗州刺史刘籓、并州刺史刘道怜、谘议参军刘敬宣、陶延寿、参军刘怀玉、慎仲道、索邈等北府诸将全部上阵全力击敌。（公命兗州刺史刘籓、弟并州刺史道怜、谘议参军刘敬宣、陶延寿、参军刘怀玉、慎仲道、索邈等，齐力击之）
也不怪慕容超有跟刘裕打擂的自信，大战打了一天双方仍然未分胜负，这时刘裕的参军胡藩建言：“南燕此时已经倾巢出动，他们分不出兵了！此时临朐城中守军一定很少，我愿领一支奇兵走小路去夺其城，这是当年韩信背水一战的杀招！（日向昃，公遣谘议参军檀韶直趋临朐；参军胡藩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
刘裕于是派遣胡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成将军向弥带着最后一直预备队绕到燕军之后进攻临朐，号称是自海道增援的晋军。（裕遣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
向弥作为大将卷甲先登，奇兵顺利攻克临朐城，斩其牙旗，全部笑纳了慕容超的辎重。（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韶率建威将军向弥、参军胡籓驰往，既日陷城，斩其牙旗，悉虏超辎重）
慕容超听说后方被偷袭后开始撤军，刘裕亲自擂鼓助阵下令总攻，燕军大败，慕容超奔还广固，晋军缴获其玉玺、车辇、豹尾等一系列御用品，斩其大将段晖等十多人，燕军被彻底打崩。
刘裕乘胜追击直到广固，仅仅一日后又攻克了广固的外城，慕容超裹挟了外城居民退保小城，刘裕于是筑三丈高的长围和三道地沟围困慕容超。
等确保慕容超跑不出来后，刘裕开始消消停停的下令停止南方本土的运粮安排，吃着慕容超的粮食招降纳叛，安排投诚者的入职工作。（停江、淮转输，馆谷于齐土。抚纳降附，华戎欢悦；援才授爵，因而任之）
城里的慕容超派韩范和张纲向后秦请求救兵，又赦免了战前被抓起来的慕容镇，任命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把他请来相见后谢罪求良策。
慕容镇说：“您自己御驾亲征让人家打崩了，现在上下离心，百姓丧胆，我听说秦国现在也是内忧外患不会来救咱们的，现在逃回来的将士们还有几万，不如散尽国库里的金银让大家去决一死战，如果天命还眷顾我们，一定能破敌，如果天命不在，我们这样战死也是美名流传，总比关起门来等死要强啊！
司徒慕容惠说：“不对。晋军此时大胜后气势超原来百倍，我们用惨败之卒根本打不过，秦国虽然与刘勃勃互相僵持不休，但不至于连救我们的兵都抽不出来，等等救兵吧。
其实无论是死马当活马医，还是等待救兵消磨晋军士气，都算有道理的，因为局面已经这德行了，谈不上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赌徒慕容超见识北府军战斗力后，决定等外援，说啥也不出来了。
慕容超在一年多以前，为了把自己的母亲迎回来于是称藩后秦，作为大哥的姚兴那边也不是没使劲，派使者威胁刘裕：“慕容氏是我的好邻居，我现在已经在洛阳屯兵十万，你要是不撤，我就发兵了哈！（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陽；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
刘裕把后秦的使节叫到面前来说道：“你回去告诉姚兴，我灭燕后会休兵三年，然后就挥师北上夺取洛阳关中！他要是想今天就送，赶紧让他来！（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
刘穆之听说后勤使者来了，赶紧飞马前来，但晚了一步，使者被刘裕都吓唬走了，然后刘裕把话跟刘穆之说了，刘穆之道：您平时事情无论大小都和我商量，这事关系重大，咱得研究下再回复，咋就这么冒然的回答了呀！您这话不仅吓唬不住他，还会激怒他，万一广固还没攻下，羌贼们又过来添乱，咱们咋对付啊！
刘裕笑道：“这是用兵之道，不是你能明白的，所以才不告诉你。兵贵神速，他要是真想救燕，一定是害怕我们知道，怎么可能事先通知我们，咬人的狗都不叫，姚兴在吹牛X，晋兵已经二十年没有北伐了，现在出兵就平了齐地，他吓都吓死了，怎么可能出来惹我们的霉头。（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伐齐，殆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其实刘裕赌错了。
姚兴这人最要面子，还是挤出了一万步骑然后会和洛阳军团一块前去救燕的。（时姚兴乃遣其将姚强率步骑一万，随范就其将姚绍于洛阳，并兵来援）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突然被刘勃勃给打了一家伙，最终派人将这一万兵追了回来打关中战役了，韩范悲哀叹道：看来是天要灭燕啊！（会赫连勃勃大破秦军，兴追强还长安。范叹曰：天其灭燕乎！）
啥叫天运啊？啥叫天选之子啊？
刘裕这就是。
刘裕这辈子的战功的确实打实的没话说，但其实他的每件军功，背后都有着天运的相助加持。
他对刘穆之说的那些胸有成竹的判断其实全是错的，人家本来就是要来救的，而且就是先礼后兵的套路，才不是什么咬人的狗不叫。
老天爷不从上面给他横档竖拦，他不会每把牌都赌赢的。
丞相当年在街亭，其实千里驰援的张郃在上陇的路上哪怕拉上一天的稀，最终马谡都将被丞相提前军前正法扭转乾坤。
因为丞相当时已经听说了马谡的布置，然后知道坏事了，于是紧赶慢赶的往街亭奔，还剩数里的时候听到了噩耗，马谡那边已经被张郃打花了！（袁子曰：亮之在街亭也，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
就差一步！
我一度对于攀登珠峰那一整套复杂精密的准备实施工作相当有兴趣，觉得相当震撼的一句话是在登山前，当地的夏尔巴人会祈求山神把山打开，祈求山神让渺小的人类进去能看看。
当你登顶成功，夏尔巴人也会跟你说一句顶级的人生哲理：当你登顶成功，不是你征服了山，而是山脉在等你。
越大的事，越艰难的事，其实都是尽人事后等着上天的裁决。
面对慕容超的死硬，投降刘裕的南燕尚书张俊建言献策道：燕人的希望不过就是去后秦求救的韩范，您要是把韩范抓来游行一圈，燕必降！
韩范当年和姚兴同为中书舍人，有交情，所以韩范是否能带兵来代表着秦的最终态度。
刘裕于是上表韩范为散骑常侍，然后手书招降之。
有人劝韩范投奔后秦，韩范道：“刘裕起于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披靡，此乃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后就是秦了，我被侮辱一次就可以了，随后投降刘裕。
刘裕带着韩范绕城演讲，城中士气开始彻底崩溃。（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
不久，慕容超的心腹尚书略阳垣尊和其弟京兆太守垣苗跳出城墙向东晋投降，刘裕给出了相当优厚的政策，命他们为行参军。
不久齐地大族封融也出城投降。
十月，南燕旧臣段宏自魏投奔刘裕。
十二月底，金星犯虚宿和危宿，南燕灵台令张光劝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亲手把他杀了。
410年正月，尚书令董诜劝慕容超出降，慕容超大怒囚禁再次表明自己的坚决。
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挖了地道想要出袭晋军，但不好使，广固围城太久，维生素B跟不上，城中百姓大半都患了软脚病，越来越多的人逃出广固城出降。（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
慕容超乘辇登城，这时尚书悦寿再劝慕容超道：“现在上天助纣为虐，我们的将士已经疲惫凋零，现在穷守孤城，外援也毫无希望，大数已尽，命该如此，尧舜碰上这个局面也没戏，您咋就不能变通一下呢！
慕容超继续表达了要全城给他陪葬的倔强：兴废是天命说的算的没错，但我宁可挥剑而死，也不愿忍辱求生！
你自己挥剑出去死啊！你咋还坐着轿子让别人替你死呢！
二月丁亥，刘裕动员全军总攻。
有人说：今天是往亡日（二月以惊蛰后十四日为往亡日），不吉利。（或曰：今日往亡，不利于师）
刘裕道：“我往他亡，如何不利！（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
晋军四面攻城，悦寿开城投降，慕容超也没能兑现他死社稷的承诺，脚底抹油的带着几十人逃跑，但最终还是被逮了回来。
刘裕拿不投降的事数落他，慕容超比较平静，神色自若，一句话不说。
估计是陕西人听不懂江苏话。
刘裕对于广固半年不降这事比较愤怒，打算坑杀全城男人，将女人全部赏给将士们。（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坑之，以妻女赏将士）
韩范劝阻道：“晋室南迁，中原动荡，士人百姓无依无靠自然只能依附外族。既然做了人家的臣民，就得给人家拼命，现在王师刚刚从异族手里解救他们，咋能活埋了啊！这让百姓将来咋看待您呢！我担心西北的百姓不再盼着您去解救他们了。（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
刘裕被韩范点醒，随后道歉，但仍然划成份后杀了南燕的王公以下三千多人，放了剩下的一万多人，拆毁了广固城墙，将慕容超押回了建康斩首。（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余，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刘裕刚刚拿下南燕后没几天就传来了恐怖消息，卢循徐道覆的妖贼集团闹腾起来了，局势恶化的相当危急。
二月初五拿下的广固，二月二十六，刘裕匆忙带兵南归。
慕容超其实再坚持半个月，刘裕就会成为热锅上的蚂蚁！
但老天爷就是给了刘裕这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产生了很多衍生效应，最终在这沧海横流中显出了谁才是这滚滚长江拍打下的真正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