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杜思高作品
我的西瓜皮经历
杜思高（河南）
赤日如火，大哥顶着炎热，从定居的广东佛山回来省亲。吃罢晚饭，全家人坐在一起聊家常，亲情浓浓。妹妹搬来一个沙瓤西瓜，青皮白纹如斑马脖颈，均匀光滑，一刀切开来，艳红鲜亮细若米粉的瓜瓤汁液饱满欲流，咬一口立时甜上心头。大家吃着西瓜聊天，慢慢地就讲到我少年时捡西瓜皮的事儿。
我老家在豫南宛东茶庵乡樊庄村杜岗。南唐公路与茶庵公路交叉口离村子三里地处，我们叫三岔口（后来长大后发现很多地方叫这名字），南来北往车辆在这里相交汇，人口较多，就有小商小贩卖东西。
小时候人小个矮腿短，觉得这儿离家特别远。“穷年忧梨元，叹息肠内热”家里每年都会喂养一两头猪，卖了换钱。每逢暑假，我都会拎上蛇皮袋，拿上筷子般粗细的铁棍到三岔路口瓜摊旁捡西瓜皮。人们吃完西瓜，随手叭的一声把西瓜皮扔到地上。我走过去用铁棍朝这些瓜皮咔咔扎上去，穿成一串，然后朝蛇皮袋里一伸，再用手一捋，西瓜皮就稳稳当当地落进袋里。
我每天中午到三岔口捡西瓜皮，半个小时就捡一袋，然后把蛇皮袋口一扎，把它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捆好。推上自行车，左脚伸进车梁下边，右脚在地上一滑，车子一动，两腿一拐一拐蹬着，车子一歪一歪骑着回家。到家后，把西瓜皮向猪槽里一倒，饥饿的猪张嘴咔吃咔吃地享用起来。
西瓜皮津汁多，又脆又甜，猪吃西瓜皮，不用去割草，省事省时省工。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到大学毕业上班的八年间，每年夏天的两个月暑假，我都捡西瓜皮喂猪。大多数人觉得捡西瓜皮丢人，一直没有人和我抢生意。我家喂过8头猪，我捡了8年西瓜皮，一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家里不再喂猪，也算是八年抗战。我敬爱的小学老师梁春华女士常拿我的例子教育别人，说我能吃苦，勤劳懂事，能不顾及面子扑下身子去办事。我捡西瓜皮，自己有收获，也帮助了别人。西瓜皮光溜，我亲眼看到有人骑自行车轧到西瓜皮上，哧溜一声车翻人倒，摔得鼻青脸肿。还有路人踩上后，摔个仰八叉，姿势难看，身体受伤，满腔窘相。
我还有啃西瓜皮的经历。大约是小学三年级时，我和伙伴思省新春三个人一起结伴上学。那时我们学校在樊庄，上学时路过跃进二渠桥。每年开春过后，桥西头堤岸上枝叶繁茂直冲云霄的大杨树，把浓荫扯天扯地洒下去，整个乡村在碧绿明亮的绿意里安详静溢。夏天到了，杨树下一个瘸腿老汉摆起个瓜摊。桌子上沙网罩着红艳艳切开的红瓤西瓜，或者是黄灿灿的黄瓤西瓜，让人垂涎欲滴。有时放学回来，看到穿戴整齐的过路人在瓜摊旁停下自行车，花上几毛钱吃西瓜，呱嗒呱嗒的吃声特别敲击耳鼓。吃完后瓜皮扔在地上，有时还带有没吃净的瓜瓤。
诱人的西瓜能勾起肚里的蛔虫，一次我们仨放学回来，思省看到一块瓜皮扔在地上没吃净，他走过去捡起来，走到无人处啃了起来。“好吃极了！”他一脸幸福陶醉状。“你俩吃不吃？”新春接过来咬了一口，“嗯，好吃！”这诱惑我也禁不住，啃了两口。天哪！西瓜吃起来这么甜，真是好东西！西瓜的味道留在了心里，真想再吃一次，这种诱惑终于酿成了一次冒险行动，也是一场祸端。
八月中旬的一天，是暑假。吃过晌午饭，烈阳高照，人们热得出不了门，知了在枝头焦虑地叫着。路上没一个人，我们仨从村子里出来上河堤玩。走到卖瓜人的小草屋旁时，透过木棍搭起的门，看到里面堆着几个青皮西瓜。远处，卖瓜人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我们想起了上次吃的西瓜皮美味，于是三个人推开木门，进到屋内。那一刻我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膛。他们两个蹑手蹑脚抬起一个西瓜，我把木门扣上，然后三个人弯着腰，蹑手蹑脚钻到了路边的高粱地里。来到青纱帐里，大家满头大汗。这时我害怕极了，心脏激烈跳动。“我们这是偷啊，人家知道了，那还了得，我们三个不就成了贼！不行，不能干！”我喊住他俩，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他俩也害怕起来。把瓜送回去，又害怕抓住了挨打，最后大家索性把西瓜扔在地里，兔子一样跑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我们“偷瓜”行动就被家里大人们发现了，每人挨了一顿狠揍，高粱杆摔在身上，皮鞭一样火烧火燎。大人们边打边骂，当天晚上都挂了料桶。这顿揍打在身上，记在心里，让人警醒，也记录下了那个贫困年代刻骨铭心的无奈。
【作者简介】杜思高，笔名思杲。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在《青春》《散文选刊》《黄河报》《中国绿色时报》《河南日报》等纸媒发表文学作品500余件。出版诗集《春天的祝福》《荷花开在夏天深处》《风吹山川草木长》，散文集《青春，深情的远望》，获省级以上奖励十多项。2013年获河南省五四文艺奖，2015年获南阳市文艺成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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