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史话 | “协和三宝”之病案
19世纪，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四大名医”之一的奥斯勒(William Osler)曾说过：“离开书本去学习疾病现象，就像没带罗盘去航海，而只学习书本不看患者，就压根儿还没出海。”在浩瀚的医学海洋中，将书本知识和患者实践最紧密结合的产物就是病案。1921年，协和医院病案室成立至今，完整保存了400多万份病案，这是中国现代病案管理的开端，也是中国医院病案史的奇迹。
▲协和前辈向年轻医生讲解病历书写的重要性
被称为奇迹的不仅是协和医院病案的数量，更是病案的质量。协和医院历来以疑难重症的诊治能力享誉中国，病案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些疑难重症的原始资料。协和的病案，字迹工整、文辞流畅、记录翔实、分析得当，既是鲜活的教材，更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和医学典藏，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孙中山、宋庆龄、张学良、高君宇、石评梅等多位历史名人的看病记录，还可以了解张孝骞、林巧稚、曾宪九等一代名医的成长历程，许多中国首例乃至世界首例的疑难和罕见病案，也铭刻在协和的历史里。
在协和病历展上，协和医学巨匠的病案书写常常是展台的焦点，早期协和的病案书写多用英文，尽管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清晰、工整，穿插在文字之间的，还不乏精美的医学绘图。这些英文病案，至今仍令许多前来参观的外国专家感叹不已，在那个资讯相对闭塞的年代里，非母语的医学记录达到了国际水准，可以想象这些医学大师们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承载协和病案的是一代又一代协和人薪火相传的治学精神。“严谨、求精”不仅是协和的院训，更是协和人的工作写照，病案是低调而实在的存在，它恰如其分地呈现了这一切。每一份病案的诞生，都融入了“老协和”对年轻医生的言传身教。现在协和的许多教授，都能回忆起前辈如何重视病案书写并严格要求自己的故事。张孝骞教授在一次查房时，发现住院医师的病历不够翔实，他一言未发，静静地来到病床前开始问病史，并认真查体，详细记下了所查病情。他这种无声的行动，一直刻在学生的记忆里。难能可贵的是，协和至今保留严格的病历导师制，每年都会有教学经验丰富的医师手把手地一对一指导医学生如何书写病历，遇到病历书写存在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指导老师都会心甘情愿地牺牲休息时间，陪学生一起到患者身边再次问诊、查体，在一份满意的病历出炉前，医学生和指导老师至少会系统性地交流和修改3次以上。每晚查房，总住院医师在巡视病房时，也会主动通过病历了解每天新收入的患者，并和住院医师讨论书写细节。可以说，每一个级别的医生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育和感动自己的后辈。在协和独特的文化熏陶下，住院医师们也对病案投入十二分的认真劲。协和的老教授陈德昌回忆起刚来协和医院时的第一印象，就是“住院医师要写'大病历’，入院记录必须在患者入院24小时内完成。每晚9时以前，总有几位住院医师在病房医师办公室内，各占一张桌子，台灯下奋笔疾书”。
▲医生进行病历自查
完整和细致地保存这些精心书写的400多万份病案并非易事。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王贤星等协和人总是保持清醒的头脑，为保护病案斗智斗勇，极尽说服之能事，最终使这些珍贵的历史和研究资料完整地保全至今。正是一代又一代的协和人对病案珍爱有加，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它，才让病案成为协和医院乃至中国医学界的“传家宝”。
如今，无论是走进散发着笔墨芳香的病案室，还是随手打开一隅病房内的几本病历夹，抑或是端详学术会堂内一面面的病历墙，你不需要是一名协和医生，甚至不需要接触过医学相关的专业，都能感受到厚重的历史里搏动着新鲜的血液，体会到一脉相承的年代经纶。
随着时代的变迁，医院信息化建设不断完善，便捷、高效的电子病案不可避免地取代了过去的手写病案，从电子病历运行伊始，有关电子病历是否会影响年轻医生逻辑和整体思维的讨论就从未间断过。的确，使用电脑写作病历，简单的键入和删除容易使年轻医生形成轻率随意的习惯，失去了从前落笔之前的谨慎思考，以及落笔之时的神圣感和仪式感。但时代的潮流不可逆转，尽管病案的载体出现变化，但协和人对“如何书写一份好病案” 的要求却更为严格，在过去“师承”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系统化的管理。
如今，协和医院在人力、财力和硬件方面全面投入，在构建现代化医院信息管理的同时，持续传承和发扬病案中的协和精神。协和医院成立科室病案专项管理小组和院科两级病案内涵质控专家组，每年审核4300多份病案，定期通过院周会、展板和院内网公示优秀病历和有待改进的病历；每月80余位科室正副主任、近100位病房带组教授和近150位主治医师参加科室运行病历内涵质量自查，年自查病历7000余份；定期举办协和病历展，迄今已经成功举办了六届；在自主学习平台上发布病历书写公开课在线课程，并定期更新和维护。
今年，协和医院将迎来百年华诞，协和人饱含深情，精选百年病案中的世纪珍品，倾力打造“百年协和病历展”。一份份病历，仿佛是时光隧道，带我们领略百年协和医学发展的历程和家国情怀。
协和人始终认为，优秀是一种习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病案书写中，协和人不断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卓越。
▲病案科老主任马家润正在整理病案
《中国现代医院史话——北京协和医院》
文字/陈罡 王怡
图片/北京协和医院
编辑/王敬霞
主编/陈明雁
监制/吴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