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年里的父亲节 / 王秀琴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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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32期

审稿|谭长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疫情年里的父亲节」

文/王秀琴

“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他，你也就读懂了人生。”——高尔基

恍惚间，2020年的父亲节，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

之所以说它是悄无声息的，是因为父亲节的关注度和母亲节相比要低调得多。这就如同父亲比母亲低调，父爱比母爱含蓄一样。母亲劳作辛苦，而父亲身上背负的养家糊口的担子更重啊！

一转眼的功夫，两年时间过去了。一直想提笔为父亲写点儿什么，留作纪念，可每每手头、心头沉重无比，眼前浮现出的往往多半都是母亲忙碌不停，辛劳的身影，父亲的面容身影仿佛隐藏在某个角落了，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让人心急如焚。而每当夜深人静之际，父亲那严肃的面庞、消瘦、佝偻的身躯、少言寡语的形象却屡屡在我眼前晃动，让我夜不能寐，泪水涟涟......

也许曾经是一名军人的缘故，父亲的言语一贯很少。但一旦说出来，就非常简练，必须执行，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这表现在他在家庭上几件大的事情的固执、坚持上，比如转业回乡，比如他的工作安排上，都是如此。至于在日常生活中，他简练的语言只有身边的亲人才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正确意思；反应慢的、不熟悉的人恐怕就一时半会不知他所云何意了。

想起那年转业回来，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父亲带上我进城。那时的父亲40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他身板笔直走起路来腾腾的就像在部队上急行军。我跟在他的后面使劲迈动着两只小腿却无论如何怎么也追不上。路过慕名已久的钟楼，父亲也没有停下脚步，让我多看一眼，或者给我讲解一下。父亲一路快步疾行，始终都没有回头看看，被他远远落在身后的女儿跟上了没有，我看到的一直都是他的背影。所以，那次的进城，给我的印象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钟楼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但仅仅就是这也让哥哥、小弟羡慕不已。

父亲生活简朴，简朴得近乎寒酸。早年在部队上都是实行供给制，一年四季配备齐全，到什么季节就发什么季节穿的衣服，从不用人操心；而转业到了地方，在自己家里他依旧还是习惯“配给制”，母亲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从不挑三拣四，从不讲究。工资卡也全部交给母亲打理，安排孩子们的吃穿用度，家庭的一切开支。而最让人费解是：他特别喜欢穿旧衣服。我们做儿女给他买单的、棉的，长的、短的等多少新款衣服，他基本上都压在箱底，家人不提醒，他就根本想不起来。

他还有一个喜欢蹲在地下吃饭、下棋的毛病。这个习惯，我想，一半原因来自故土，属于关中“八大怪”中的“凳子不坐蹲起来”的现象之一；一半原因来自在部队上的快速就餐的军人风格。我屡劝过他，告诉他这样对他的胃和消化系统不好，可说归说，有人时他和家人同桌吃饭，无人时就独自端着碗蹲在门口，像一个老农民，大口吃着擀面片，像是在吃世上最美味的美食，酣畅至极。

因为爱蹲着的这个习惯，所以在穿戴上他的喜旧厌新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穿上新衣服，一蹲一上午的唠嗑、下棋，立刻新衣服就变的皱皱巴巴的，一回到家里，就免不了让爱好整洁的妈妈叨叨一番。轻者，二老之间犯几句口角，重者，就有可能大发雷霆，火冒三丈。我们的每次回去父亲都很高兴，可一说让他换新衣服，他就推三阻四。有时，实在拗不过我们勉强换上，可我们前脚一走，后脚他就脱了。时间一长，家人就都慢慢随他去了。特别是在他上了年龄之后，我们心里在想：他觉得咋样舒服就咋样来吧，何必为此让他老人家不自在啊！

30多年的军旅生涯，让父亲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转业回到故乡后，几乎每年都要犯上一次，每次犯起病来都疼得翻来覆去，每年都因此要在医院住上一两次，一来二去，医院的主治大夫都认识了他。医生了解了他的生活习惯后，劝他改掉并要求他戒烟限酒。他酒喝的不多，这方面不存在问题，可30多年的烟瘾却是一时半会难以戒掉的。

我们做儿女的，以前每次回来除了大包小包外，都要给父亲带上几条好烟。后来，大概是在2013年前后，父亲因间质性肺炎发作，在城里大医院重症监护室住了10多天，出院后，就开始了艰难的戒烟之举，我们就再也不敢给他“进贡”香烟了。为此，他苦恼了许久，几度戒烟，几度复吸，但不管怎样，最后毕竟吸的次数少了时间短了，但终究还是太晚了。

父母一生养育了四个儿女，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所谓的富养、娇养。

父亲培养我们，就犹如带他的兵一样。在家里疾言厉色让人敬而远之。我们姊妹几人有什么话都是给妈妈去说不愿意给爸爸说，因为轻则一顿训斥，重则一个大巴掌就打过来。那巴掌可不是做样子的。军人的巴掌，犹如铁扇子一般，打得人是真疼啊！但父亲很少骂过我，不只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原因是我从小爱学习，学习成绩好，总是名列在班级的前3名，在学校里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这让父母很是骄傲。每每看到父亲拿到我的成绩单或者奖状时，脸上露出的微微一笑，竟比吃了蜜糖还甜。

然而，我却终究还是挨了父亲的一巴掌。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攒了很久的5元零花钱不见了，在那时候，这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因为这都是我省吃俭用从父母给的早点钱中节约出来的。当时我怀疑是小弟拿了去买整套的连环画册去了。那个暑期，他迷上了收集各类的小人书、连环画。

我越想越气愤，不由的大声吵吵起来，愤怒中嘴里蹦出几个不雅的字眼。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父亲竟然一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5个红印印在白皙的脸庞上，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像被定住了一般。这可是我平生挨父亲的第一个巴掌啊！

父亲没有再责备我一句话，可这一巴掌彻底把我打醒了。在父亲眼里，一个女孩家就应该知书达理，文雅理智，怎么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就出言不逊，污了自己的嘴，脏了别人的耳朵？

父亲无言的教诲让我受益终身！事后证明，是我记错了，冤枉了小弟。

我们兄妹几人上学、工作最后陆陆续续成家立业了，面冷的父亲看似对我们不是很关注，可却常常在儿女们不在跟前时，在母亲面前问东问西的，打听我们每一个的情况。平日里，在家无事时，和母亲爱置气、拌嘴，可一到儿女们的事情上，两个人的意见就惊人的高度一致，让我们惊讶不已。

父亲的不讲究、爱抽烟、邋遢，曾经让我们很苦恼。而今，却再也看不到父亲那瘦削的身影，听不到他熟悉的咳嗽说话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父亲还像过去不讲究、爱抽烟、邋遢，宁愿他还如过去那般疾言厉色，大声呵斥，甚至再给我一巴掌，都行，只要他能回到儿女们的身边.....然而，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再也不可能重现了.....

6月21日，周末，一个特殊的日子，即是夏至节气的到来也是父亲节。半年来，因为一直受疫情状况的影响，兄妹几人一直没能集中返回故土，为父母扫墓祭奠。

大街小巷已经弥漫了粽子香甜的味道，再过2天就是阴历的五月初三，再过5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了，而五月初三就是父亲的生日。他老人家在世时，是从不愿意儿女们为他个人之事抛开工作，专门回家为他庆生拜寿的，所以就把生日挪至到每年的端午节。这样，孩子们就不用专门请假了。传统的节日和父亲的生日合二为一，儿女们从四面八方回到老人身边，祝他健康、快乐，长寿......那场景，是多么温馨、欢畅啊！

2016年，第四代人小乐乐的出生，让父亲的生日喜宴上锦上添花——四世同堂。小乐乐被太爷爷太奶奶共同抱在怀里放在膝上。这个时候，父亲不苟言笑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画面。

而如今，父亲不在我们身边已有2年了。这两年里，每个节日的来临对于我们做儿女的来说都是一个个伤心痛苦的、身心无从所归的日子。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远远的就看到村口的那颗隐天蔽日大槐树。以前，父亲每每回到故乡时，总是和乡亲们聚集在这里说天道地，谈古论今的。我依稀似乎还能看见父亲吸着卷烟，笑声郎朗的身影....

走过小桥，左拐向东500米后，就看到一片松柏林郁郁葱葱，父亲就长眠在这里——故乡的热土上，叶落归根，这是他最终的的夙愿啊！

坟头上，青草萋萋，周围苍松翠柏环绕，清风拂面，像是父母地下有知在招呼他的儿女们回家来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一一摆上果品、油糕粽子，烧上纸钱，点上一炷香，青烟袅袅中，我们兄妹四人齐齐叩拜：愿老人天国再无忧愁、再无辛劳，永远安详快乐！

如果说，爱是一种财富，那么拥有父爱就是我们做儿女感到无比骄傲的最大的一笔财富！它无私无求，含蓄纯净，如山一般屹立呵护我们生命的健康成长，给我们前进的希望和力量。

一经拥有，一生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