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阿爹轶事 / 开普饭

沪语朗读：王幼兰

公阿爹轶事

来源：新民晚报夜光杯（1989.9 ）

作者、朗读：王幼兰

沪语改写：丁迪蒙

今年，公阿爹勒春寒料峭个一天去世了。就像是枝蜡烛，燃干了最后个烛花。勒搿个“清明”个时节，记忆之闸油然升起，历历往事奔涌而出。

十四年前个五月初，我怀孕临近分娩。一日早浪，阿婆勒写字台浪看到张纸条“老妻，小王临产请告知，我搭儿子一道陪伊去医院。”夜到，全家勒一道吃夜饭个辰光，阿婆笑嘻嘻拨大家看了留言，还寻开心：“只有婆阿妈陪新妇去个，啥辰光看见过公阿爹去作陪个？”阿公个性格邪气内向，平常勿苟言笑。所以呢，尽管大家侪勒笑伊，伊倒是蛮沉得牢气，一声也勿响，仍旧笃悠悠个吃伊个雪茄烟。第二天一清早，阿婆又看见了一张更加大眼纸条个，字多了，密了勿少。上头写：“关于陪伴一事，侬勒屋里可以烧眼可口个物事拨小王吃，我退休呒啥事体，震儿第一趟做爸爸，难免紧张，我去作陪，可以搭儿子新妇压压阵……”搿也算是对前头一日夜到大家笑话伊发回答伐，合情合理，搿趟就没人笑伊了。

我临产个辰光是公阿爹搭先生陪我去，伊拉一直候勒待产室外头，常庄请护士传话进来问讯、安慰。让我有温暖感。后首来，我再晓得我阵痛有得十六个钟头，伊拉也勒外头陪了十六个钟头，要晓得，当时辰光待产室外头矮凳是邪气少个，伊拉两家头只好立勒海，等了介许多辰光，现在想想还是邪气感动个。　

我囡儿四个月大个辰光，胖墩墩，邪气健康活泼。祖父母邪气欢喜伊，夜里向是睏勒伊拉个房间里向，由伊拉照料个，有一日夜里，小宝宝勿晓得哪能哇啦哇啦哭，随便哪能哄、哪能抱侪勿来三，哭闹勿休。阿奶毫无办法，阿爷拿了只手电筒立勒孙囡前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照。等脱仔一歇，伊就去寻了把剪刀，拿囡囡身浪向着个衣裳，凡是有得钮子、绳扣、带攀个全部剪脱。搿记倒好了，伊慢慢叫安静下来，一歇歇就睏着了。

天亮了，大家侪碌起来了，公阿爹讲了：“今后小囡身浪向个衣裳侪勿许再用带子、扎扣，勿然介，侬去扎扎看。适意伐？”从此以后，阿拉屋里个小囡，勿管是孙囡、外孙囡，婴幼儿时期着个侪是“壳落壳落”个衣裳，勿再用带扣。

公阿爹有个业余爱好——修电器产品、修钟表。同事、朋友、邻居个家电或者手表坏脱了，只要拿来，伊就马上搭侬摆弄好，分文勿取。记得1976年，为了摸索修理技术，伊自家去买了勿少电器零件，每天夜到一家头勒角落里拆拆弄弄，只听到两把电烙铁勿停个勒“嗞嗞、嗞嗞”个响，一个号头下来，电费用脱了十几块，搿勒当时是老吓人个数字啊！为此拨阿婆骂了一顿。难怪，阿婆要搭我叨叨“唉！人家是甜得开心，阿拉老头子是寻‘电开心’。”骂归骂，修照样修，搿是伊个爱好嘛！辰光一长，大家侪晓得了，搿没啥声音个洪家伯伯技术交关好，人也交关好个，公阿爹有了邪气好个声誉搭仔人缘。

公阿爹还是个邪气好个“卫士”。每日天夜里向，伊是最后一个去睏觉个。检查煤气开关、摇动门闩，扎好窗门个钩子。碰到半夜三更刮风落雨，伊会出去拿天井里个衣裳收收进来，竹竿收收拢。热天介，蟑螂勿少，也是伊拿好手电筒角角落落打药水。

有人讲，好人犟脾气。公阿爹晚年确实有眼专制。伊个闲话勒屋里就是圣旨，人家勿好反驳伊个。啥人顶撞伊了，轻点是十天、半个号头闷牢仔睏觉勿睬人。重了拿台子也推倒。我也曾经搭伊有过勿开心，互相沈默了一段辰光。好在搿种脾气是邪气难得发一次个，大部分辰光，伊侪是慈祥、温和，爱护小辈个。

我从记忆个长河当中，撷取了搿眼小浪花——拿散落个往事集中起来，以示薄祭，以誌纪念。

愿天下世界千家万户个新妇，侪能够记牢长辈个种种好处，大家和睦相处，友好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