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酒与色 1

引子

月亮圆了又缺,暗淡的光辉冷冷地洒向大地,乌云渐渐聚拢,将本就不甚清明的月光悉数拦下。
“这个赵公子,笨手笨脚的,倒酒却倒在了我身上,真是讨厌。”玉鹃边换衣服边嘀咕。
丫鬟在一旁伺候着,道:“前些天姑娘才着了凉,今天又被冷酒浇了身子,可别再生病了。”
“唉,我们这些人,哪有工夫生病?喏,春儿,你去把衣裳洗一下,这件百花衫是我最喜欢的,好好洗干净了。”
“是,姑娘。”
丫鬟捧着百花衫向外走去,身后还传来玉鹃不放心的叮嘱:“用新水!”
用新水的话还要去外院井中打水,丫鬟不想去,可姑娘发话了,她不得不听。
月亮被阴云遮住,外面没有光,也没有人。丫鬟走到井边,看了眼黑黢黢的井口,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怕。
“呜……呜……呜……”
忽然,一阵似有似无的女子哭声传来,丫鬟愣了愣,战战兢兢地问道:“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飘来。
丫鬟害怕极了,竖起耳朵使劲听,却还是辨不清哭声来自何处,只觉得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捉摸不定,凄婉可怖,简直像是来自于阴曹地府的声音。
本就胆小的丫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

第一章 喜事

安静的小院内,一侧墙根旁满是欣欣向荣的花草,另一侧墙根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那套五元连环桩,屋檐下,凝神看书的人,正是陆休。
我和乐王一进来,就立刻破坏了这里闲静的氛围,陆休抬头见是我们,颇有些意外,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看到乐王有些意外,忙起身上前行礼。
乐王一把拉住他,笑道:“早说了不必如此客气。”
陆休也笑了:“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我今日刚到,九原坡都没顾得上回去,就先来看你们,是不是很仗义?”
“仗义,仗义,走吧,去泰安楼答谢一下你的仗义!”我道,“这次有人陪你喝酒,你尽管放开了喝!”
陆休笑了笑,倒也没推辞,放下书就随我们一同向外走去。
泰安楼。
乐王还是老样子,拣招牌珍馐点了个遍,掌柜的见他来,早备好了他喜欢的香满堂,不多时便端上两坛,为我们逐一斟满。
陆休道:“殿下爱喝香满堂?”
“不错,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对我说过,他对酒很挑剔,只喝三种酒,香满堂是其中之一。”我抢着道。
陆休点点头:“泰安楼内美酒无数,香满堂不算最出名的,也不算最贵的,但却是最正宗的,殿下真乃识酒爱酒之人。”
乐王闻言,高兴极了:“难得你也懂酒,今日能喝个尽兴了!”
二人同举酒杯,一饮而尽,我也跟着举了举,然后默默放下。
“啧,拿来拿来,给你简直是暴殄天物。”乐王面带鄙夷,直接将我的酒杯端到他自己面前。
陆休笑着微微摇头,又道:“不知殿下好饮的另外两种酒是什么?”
“一为小芝娘,二为风刀子,再加上这香满堂,人生快事,莫过于此!”
“小芝娘绵柔回甘,风刀子烈性十足,香满堂则介于二者之间,韵味悠长,这三种酒,确实不错。”
乐王眼睛一亮,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得对!小芝娘产自江南,风刀子产自西北,香满堂产自中原,酒之口味恰是这三地之脾性,一方水土一方酒,天生相合,因而格外爽口!哈哈,我真是没想到,你对酒的了解竟也不在我之下!”
我撇撇嘴:“那可不,陆休的酒量怕是能排到全大兴的前三甲,怎会不懂酒?”
“果真这样厉害?”乐王大感兴趣。
陆休无奈地笑笑:“陈觜不善饮酒,在他看来,谁的酒量都很好。”
乐王哈哈大笑:“没错!”
我被这两个嗜酒之徒气个半死,只好向着乐王问道:“你为何突然返京?能待多久?”
“唔,怕是待不了多久,此次归来,是为参加皇兄喜宴,届时大京必将挤满各路皇族官吏,我还是早点躲开为妙!”
“喜宴?”我有些糊涂,“皇上要纳妃?”
乐王与陆休无语地对视了一眼,乐王道:“好说也在大京待了一年多,他怎么还是这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
陆休道:“嗯,再待十年也是如此。”
我气愤地敲敲桌子:“我还在这儿坐着呢!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说我,是不是于礼不合?”
乐王翻了个白眼:“什么纳妃,我说的皇兄是我三哥,庆王!”
我更糊涂了:“庆王要纳侧妃?”
陆休忙拉住恨不得起身来踹我的乐王,解释道:“是庆王之女瑶林郡主,要嫁与宗相之孙,宗熳。”
“原来如此。”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乐王没好气道:“你同他说了又有何用?恐怕他连宗相是谁都不知道!”
我赶紧道:“当然知道!宗虞明宗大人嘛!”
文相宗虞明是大兴三相之一,分管总御司、制礼司、支度司政务,说白了就是管人管钱的,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还差不多。虽然瑶林只比我小两岁,但我还是她的皇叔,她的喜宴我怎可不来?说来也有趣,亏得我大哥夏王没有婚娶,不然他的孩子怕是比我年龄还要大,我可不想听一个比我老的人喊我皇叔!”
我道:“你先别想辈分了,比你小两岁的瑶林郡主都将出阁,你却还在闯荡江湖,难道皇上和各位王爷不会责备你吗?”
乐王头枕双手靠在椅背上,道:“哼,谁能管得了我?他们若敢催我,我就再也不回来看他们了!”
“……佩服佩服。”
陆休道:“宗相方正持重,家风甚严,瑶林郡主嫁到宗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啊,宗伯伯那个人严谨得很,就做过一次错事——况且那次并非他的责任——我三哥也是个做事利落的人,他们二人结为亲家,还挺合适。”
“殿下是指五年前的那起灭门案?”

第二章 闲言碎语

“对,当时那起案子罪证确凿,闻人江自己非要带着全家老小畏罪自杀,怎能怪得了宗相?”
听到“闻人江”这个名字,我一下记起刚进钦臬司时看过的那些旧案卷宗,其中一起就是闻人家灭门案。
闻人江本是淮金都令,五年前因贪腐被人告到宗虞明处,宗虞明令总御司核实,这一核实便将闻人江贪腐的一应罪证找出,宗虞明见铁证如山,自然不会隐瞒,立即上报光帝,光帝便令钦臬司接手此案。
可就在钦臬司前去抓捕的前一晚,闻人江竟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府邸,全家上下无一幸存,还留下遗书,说自知罪责难逃,愧对朝廷栽培,索性自我了断,于是,此案只能草草了结。
不过,当时闻人家共有十一口人,可尸体却只找到九具,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火势过猛,尸骸或混杂或烧毁,导致数目清点有误。无论如何,此案之惨烈,震动朝野,坊间亦流言四起,各种说法满天飞。
当年此案影响甚为不好,不过,光帝自然不会将闻人江的自杀怪罪于宗虞明头上,但宗虞明却自责不已,他认为是自己用错了方式,才导致闻人江畏罪至此,白白让全家陪葬。
这件案子倒也不算钦臬司经手,但旧案卷宗里还是把一切如实记载了下来。
陆休与乐王就着此案聊起了朝中官吏品性,对这些朝野轶事,我不甚了解,正觉无趣,就从窗外看到几个穿着打扮甚是富贵的人走进泰安楼。
这几人在我们隔壁包间坐下,乱哄哄地点罢酒菜,开始闲聊。起先本来只是天南海北的胡扯,慢慢聊到了最近的几起案子,言谈之间将钦臬司夸上了天,然后话题慢慢转到了办案的陆休和我身上,听着他们大肆夸赞陆休,我也觉得面子满满,更好奇他们会怎么评价我,干脆饭也不好好吃了,一门心思偷听。
“陆大人身边不是还有一位特使大人?”
“没错,姓陈。说起这个人,还挺神奇的。”
我屏气凝神。
“这位陈大人,我真是看不透啊,按说钦臬司特使都是人中龙凤,偏偏有这么一个……怪人,有时觉得他智勇双全深藏不露,可有时……他又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真让人想不通他到底是智是愚,还是说,他的脑子本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我火冒三丈,正想跳起来去找他们理论,陆休眼疾手快,立刻按住我,憋着笑冲我使了个眼色,而乐王,早已笑趴在桌上。
我瞪着陆休,他老人家倒好,见我不再冲动,便又自顾自地吃喝,压根无视我的眼神。
“为何拦我!”我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别人实话实说而已,你何必激动。”
我气道:“什么??他那叫实话实说??我承认,我是没你身手好反应快,可也不至于脑子糊涂吧!!”
“难道不是?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就要冲过去跟人家理论了?万一理论不过,是不是就会拳脚相向?”
“呃……那倒不会……”
“就算你只是同他嘴上争辩,但第二天也定会谣传纷然,说钦臬司特使当众殴打百姓,你信不信?”
我恨恨地说:“信,大京人本就爱嚼舌根。”
“所以,你是不是糊涂?”陆休淡定道。
“……难道就任由他毁我谤我?”
乐王笑个不停:“这怎能算毁谤?西阳'颠僧’广志和尚,吴陵'百足虫’白先生,东州'花奶奶’花玉珍,这些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哪个不是疯疯癫癫高深莫测的?现在有人这样说你,你应高兴才是。”
“这是哪门子道理?换作是你,你会高兴?”我气极。
乐王笑得更加灿烂:“换作是我,肯定会毫无顾忌地揍他一顿,谁让我不是特使呢?”
陆休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们两个人吵嘴,安慰道:“一朝扬名,难免会被评头论足。对恶语伤人之徒,自然应该据理力争,但对这些无伤大雅的闲谈,无须在意。”
我有些沮丧,不再多说,举起筷子:“来来来,吃菜吃菜。”
乐王道:“这么多百姓知道你们,看来我离开大京后,你们又办了不少大案,快给我讲讲!”
于是,我们三人一直畅谈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回到寝舍,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桌上放了一封请柬,打开一看,更是惊讶,这请柬竟是庆王府邀我三日后参加瑶林郡主喜宴的。

第三章 庆王府

我忙跑到陆休院内,还未开口,就见他手上拿着一封一模一样的请柬。
“怪事……庆王为何邀请我?”我走过去,将自己的请柬递给陆休看。
陆休嘴角上扬:“因为你是钦臬司年轻一代特使中的佼佼者,庆王极为爱才,想要见见你也不奇怪。”
“我……是吗?”我有些心虚。
“是啊,如今你在大京也有了些名气,所以才会在酒楼里遇到议论你的人。”
我看着陆休的笑脸更是心虚:“……果真如此?”
陆休拍拍我:“果真,而且今后你会更厉害,更有名。”
当夜,我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入眠,能得到他人认可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且我对这位行事作风与光帝最为相似的王爷也很好奇,忍不住想象他是何风采。
三天转眼即过,凉世一作为钦臬司执令,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是日,我跟在他与陆休身后,走进喜气洋洋的庆王府。
庆王府总管家孙定站在门口迎接,庆王嫁女不是小事,来贺之人络绎不绝,孙定竟都认识,不仅知道名字,还能以最适宜的官职称呼,其中一些人他还能陪着聊几句,里里外外透露出贴心与周到,看得我叹服不已,我若有这等记人本事,也不至于总被奚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见我们三人前来,孙定忙行礼,先同凉世一和陆休客气了几句,令人带路进府,然后看向我,一副熟络亲热的模样:
“陈大人,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我忙道:“孙管家客气了,多谢王爷相邀,我受宠若惊。”
孙定道:“陈大人如日方升,王爷早已对陈大人心生仰慕之意,却苦于无结识良机,此次郡主出阁,自然要请陈大人前来一聚。”说完,又压低声音,“宴席之后还望陈大人暂留,王爷想私下同大人说几句话。”
我有些意外,邀请我便也罢了,还要约我私谈?庆王想做什么?
但面上我当然连连应下,眼看凉世一和陆休已走出一段,忙快步跟上,而孙定又去迎接下一位宾客。
庆王府内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若无人带路,还真不知该往何处走。
我第一次进王府,心中满是新奇,但来来往往都是达官显贵,也不好到处乱看,就这样一路微微垂着头走到一处回廊时,才感觉稍微清净了些,终于能四下打量一番。
忽然,就听领路下人在前面道:“见过王爷。”
我以为是碰上了庆王,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却发现不是庆王,而是庆王的皇长兄,夏王。
夏王穿了一件素色道袍,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若不是打小养尊处优带出来的贵气,还真会把他认作一个道士。
凉世一也带着陆休与我向夏王行礼,我头垂得极低,就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凉大人,两位特使,不必多礼。”
我直起身来,仍低着头,凉世一道:“我等路过,不慎打搅了王爷雅兴。”
“不会,此地太过清静,本王正觉无趣,想找人同行……这位特使有些面生。”
陆休道:“回王爷,这是我司特使陈觜,办过不少大案,此次也在庆王邀请之列。”
我再次行礼,低声道:“见过王爷。”
夏王若有所思:“后生可畏啊,我却不知尔夫还请了这样一位青年才俊……陈特使,你可愿陪本王同行?”
凉大人与陆休对视一眼,我满心不情愿,低首推托道:“王爷恕罪,下官需先将凉大人和陆特使送至宴席处。”
陆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凉大人道:“不必,陈觜,你在此处陪同王爷。”
我无可奈何,只好应下。
凉世一与陆休离开后,夏王对身边的随从道:“我与陈特使去那边走走,你们不必跟来。”说罢,带着我向更远处的湖心亭走去。
我们二人一路默然无语,半晌,夏王才开口问道:“你娘……走得可还安详?”
“小户村妇,不敢劳烦王爷记挂。”我僵硬地答道。
夏王叹气道:“我知你们母子二人对我有怨,我也确实心中有愧。你娘离世时我去过漠南,找到了你们的居所,却无颜进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知道。”
夏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好像无从开口。
“若王爷无事,下官先走一步,省得被人看到,徒惹闲话。”我硬邦邦地说罢,便打算离开。
“等等!”夏王喊住我,“你——与尔夫有私交?”
“没有。”
“那他为何会邀你前来?”
我低着头,很想说他不必理会我的事,但还是忍住了,只回答道:“下官不知。”

第四章 故人旧事

“虽然尔夫惜才,广结天下英豪,但你还是莫要与他走得太近,朝野之事纷繁复杂,若被人猜忌,反是不利于你的仕途。”
“王爷多虑了,下官自知出身低微,不配荣华富贵,从不曾想过仕途如何。”
“你——”夏王被我顶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又开口,声音中带了几分伤心:“你娘还是没有原谅我。”
“不,她从未怨过你,又谈何原谅。”
夏王怔怔地看着我。
我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道:“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娘,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正直宽容,甚至费了很大劲请来武师教我功夫,她做了能做的一切,就是想让我没有爹也可以好好长大。但幼时的我太不懂事,别的孩子骂我没爹,我就回去找娘哭闹,娘只是搂着我,不说话。等我长大,她才告诉我你们的过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在她口中,你既不是尊贵的王爷,也不是懦弱的负心汉,而是一个儒雅体贴、才华横溢、值得托付终生的大好男儿。”
夏王的手抖了抖,似乎想来碰碰我,我稍稍退了退,咬着牙道:“你可知道,娘给我家丫鬟起名叫'小烟’,就是因为你们初识于烟波亭。她这一生,不求名分,不求回报,只怀揣着对你最美好的记忆活着,无怨无悔。”
“是我太对不起你娘,我——”
“可是,”我毫不留情地打断夏王有些哽咽的声音,第一次抬头直视着他,对着那张虽有了岁月痕迹,却依然俊秀出尘的脸庞,冷冷地道,“我不希望她这样,我宁愿她当年丢掉我,自己好好嫁个人。你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独自抚养孩子需要承受多少苦难与流言?你知道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会多么痛苦与自卑?你什么都不知道,假如你有明媒正娶的王妃,有血脉正统的子嗣,你甚至根本不会想起我们。娘觉得你们的过去很美好,可我觉得,不考虑将来,不承担责任,谈何美好?充其量不过是短暂又悲哀的欲望而已!”
夏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不肯原谅我的人是你。是啊,我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让你原谅……”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但今后我会尽我所能,助你走得更高更远,就当做是微不足道的弥补,你莫要拒绝,若你娘在世,一定也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
“不必了,对我来说,高官厚禄或安富尊荣并不是更好的生活,娘一定也这样想。王爷,下官告退。”我冷淡地说完,回身便走。
夏王忙要拦我:“孩子——”
我停住脚步,咬牙切齿道:“再也不要用娘当借口来劝我,这世间最不配提她的人,就是你!”
一口气说完所有想说的话,我大步流星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浑浑噩噩地在庆王府内乱走了许久,终于找到办设宴席之厅堂,此时,里面已是宾朋满座,有的与身边熟识之人谈笑风生,有的趁此机会结识皇亲贵胄,好不热闹。
熙熙攘攘,汲汲营营。
刹那间,我恨不得拔腿就走,离开这个与我无关的地方,但想到方才已答应孙定,喜宴过后要同庆王私谈,也只能硬着头皮待下去。
正在门口犹豫不决,就见陆休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我站在这里,怔了一下:“为何不进来?”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问:“你去哪里?有事要办?我去办。”
“没有,我以为你寻不着路,正要去找你。”
“哦……”
陆休看了看我:“两位王爷都来找你,出什么事了吗?”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庆王也要找我?”
陆休有些无奈:“我与凉大人的耳朵并非摆设。”
“也是,你们都那么厉害,肯定早已听到。”我苦笑了一下,“可是,我也不知道庆王为何要找我。”
陆休又看了看我,道:“你与夏王,似乎相识?”
我脸上的苦笑更甚:“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若非相识,你应该也不会当面拒他。”
我顿了顿,喃喃道:“他……他是我爹。”
陆休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
“当年他与我娘私定终身,说要回京求得先帝恩许来迎娶我娘,然后一去不返,我出生后也一直不曾见过他,都是我娘独自把我拉扯长大。年少时我很希望他能来看看我们,以为我足够出色他才会回来,所以努力学东西,长本事,有段时间甚至模仿他钻研黄白术,可他从没来过,我只能从娘口中听说他的故事。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陆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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