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姬传先生谈外祖唱昆曲保命（附《弹词》） / 开普饭

许姬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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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后，外祖徐仅老定居杭州，曾对我祖父狷叟公说:“你家儿媳多，我的大小儿已故，二小儿莹甫在京供职，家中冷静寂寞，可否令小女带了外孙到我家照料家务，往来于苏杭两地?”先祖一口答应。以后我随母亲到杭州，即从外祖读书，晚饭后教我唱昆曲，我当时醉心于谭鑫培的皮簧调，对天天唱昆曲感到烦。

谭鑫培《定军山》剧照

我的母亲曾对我说“昆曲现在已经衰落，但你外祖的性命是靠昆曲保住的。”在前面提到荣禄对慈禧说，徐致靖是书杲子，喜欢唱昆曲、吹笛子，他并不懂新政，才从死刑改判永远监禁。以后，我看到陈墨香的著作里也讲过徐子静年丈唱昆曲的事，陈墨香与徐家有世交，很推崇仅老的昆曲。

我当时并不知道昆曲的源流派别。外祖逝世后，我十九岁到天津，对门住的是恽兰生先生，他和我的四伯祖是连襟，都是军机大臣钱子密(应溥)的妹夫，他唱《长生殿)中《弹词》一折得名，称为“恽弹词”。我在曲会里听他的《弹词》,唱得苍凉感喟，是“云遮月”嗓子，很像谭鑫培，就向他学《弹词》,恽老为我拍曲时说:“你会唱《弹词》,为什么还要学，你是跟谁学的?”“幼年跟外祖父徐子静先生学的。”我说。“徐老先生是我的先生，我没有从他学曲，只听他唱过几支《弹词》就开了窍。”

晚年许姬传

兰老讲了这桩生动的故事“大约在光绪末年，我和先母住在苏州，先母精于昆曲，我当时已从六位曲师学过《弹词》,在苏州曲会里已经有点名气。有一天，先母带我到任筱沅(道鎔)中丞家赴宴，任筱沅是昆曲名家，那时刚卸任浙江巡抚，在苏州买了铁平巷住宅做公，先母和他是曲友。到了任家，看见一位紫膛色皮肤，方面大耳，气度从容的老先生，任筱沅介绍说:这位是徐子静侍郎，是我的曲友。他郑重地对我说:你不是喜欢唱《弹词》吗！回头你听听徐老先生的《弹词》,好好儿揣一下，他是纳书楹叶堂一派，昆山腔的正宗。

【转调货郎儿】

唱不尽兴亡梦幻

弹不尽悲伤感叹

抵多少凄凉满眼对江山

俺只待拨繁弦传幽怨

翻别调写愁烦

慢慢的把那天宝当年遗事弹

【南吕一枝花】

不提防余年值乱离

逼拶得歧路遭穷败

受奔波风尘颜面黑

叹雕残霜雪鬓须白

今日个流落天涯

只留得琵琶在

揣羞脸上长街

又过短街

哪里是高渐离击筑悲歌

吓哈倒

倒做了伍子胥吹箫也那乞丐

唱词参考

“徐子静先生那天唱了《弹词》的【一枝花】、【五转】、【七转】、【九转】和【尾声】,他的口齿沉着，出字收音讲究，纯用丹田气，最难得是音节苍凉感叹，他经历过戊政变的国难家仇，借此发泄胸中不平，真是唱出了曲情。我从那次听曲后，就用心琢磨徐老的唱法，以后，任老说我豁然贯通，得到叶堂家法，因此徐老先生是我第七个老师。（摘自许姬传《徐仅叟对昆曲的造诣》）

许姬传先生谈外祖唱昆曲保命（附《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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