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前东德的人，更加支持极右翼和新纳粹？

鲁晓芙，财经作家，旅居欧洲，以荷比卢为基地，从事全欧洲投资并购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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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纪念柏林围墙倒下30 年。但事实上，德国未曾彻底完成社会转型，东西两地的价值观迥异。

德国的历史创伤，三十年来未曾弥合，旧有的意识形态分歧，更因为经济前景、人口福利政策、政治选举等问题而加剧。

日常生活中，依然可见「东德人」和「西德人」的显著分歧，比如新来德国的移民和难民，全都涌入西部发达地区；东部的贫穷人口和退休人口越来越多，前东德地区的人，更加支持极右翼和新纳粹，支持比例都比西部高。

这些归根究底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主要原因有4个：

1. 经济差距

东西德统一之后，东德原本的社会主义国家发达工业国地位，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成为欧洲工业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

之前东德自成为苏联的附庸之后，其工业和基础建设一直为苏联所控制；而由美国支持的西德，受惠于庞大的西方市场，得以吸引技术工人移民和资金，经济迅速增长。

1960年后，全球经济合作越来越紧密，而苏联的国有企业和计划经济模式明显落后，到1980年代，苏联及其控制领域的贸易体系终于崩溃。

统一之后，东德引进西德马克为法定通货，货品以西德马克计价。东德企业一夜之间，被迫进入全球化的竞争市场。

当时的西德总理科尔以1:1的汇率，回收东德马克，高估了东德马克真实币值约3至4倍，东德的企业相当于货币升值了3、4倍，因此丧失竞争力。东德企业不仅因为统一，失去对东欧与苏联的前社会主义外销市场，也因此失去本身德国境内的内需市场。

1990年第四季起，德国东部公司出口急遽下降，1991年出口量比1990年少25.2%。在针对东德经济私有化的过程中，85%的企业由西德人收购，只有5%的企业由东德人收购，期间更造成大量的贪污。

至今，德国的经济发展依然向西部严重倾斜，资深人士管理以及高增值的产业，都位于西部。东部人口一直流失，经济停滞，成批的房屋被弃置，需要重新装修。

▲纪念东德西德统一。

2.差距越来越大

德国政府试图从两种途径拉近东西两地的差距：其一是将东部建成新自由主义实验区，投资者可以在东部用更低的成本雇用工人，工会被削弱，规避集体谈判。但结果适得其反，东德在国有企业的传统下，工人一向依赖政府，如此一来，工人的士气更加低落。

另一个途径是政府拨款，在民族团结的名义之下，由西德为东德提供资助，到2000年初，东部人均收入以及人均GDP大幅增加，达到西部平均数字的80%，但此后东部的收入，再也没有增长，最近十多年来两地的差距又再扩大。

德国东部虽然得到资助，但是无助于经济发展：因为西德的资金，投入东德的基础建设和福利，最后又以租金、卖产品等收益方式再回到西德，东德始终无法留住资金。

3.二等身份

经济不景，加上共产主义遗留的「阶级」问题，不平等的观念根深蒂固，令东部的歧视问题十分严重。尤其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后，东部地区日益缺乏安全感。

并不是绝对的贫穷引起极右翼兴起，而是收入差距过大，会引起极右翼势力兴起：右翼的德国另类选择党（AfD），在失业率低的兹维考（Zwickau），以及高收入的原德国西部巴伐利亚和巴登符腾堡州，都获得大比数的支持，而在较贫穷的德国西部鲁尔工业区，则不太受欢迎。

支持极右翼势力的选民，其实有很多较高收入以及自己开公司自己做生意的人，，不少人对经济衰退，以及外来人口进入德国威胁自身生意感到忧虑。

来自东德的人，对于「吞并」更有体会。1990年他们都放弃原有的国民身份，加入西德，高喊「民族统一」（We are one people）的口号，但当时并没有举行公投，也没有询问东德人的意见或议会代表讨论。

西德人在东部大多担任高层职位，如高级公务员，教授，企业管理。而东德人的身份实质上类似新移民，他们大多离开老家，去西德打工，虽然他们的社会地位突然上升，但文化资产（譬如学历证书，知识技能等）方面，社会认同方面，都大幅贬值。

原德国东部地区的人，心理上非常失落。

▲德国极右翼政党，另类选择党。

4.所有愤怒针对移民和难民

东部人口日积月累的不满，以及在德国内部遭受西边邻居的歧视，导致反精英和反政府的情绪升温，极右翼和新纳粹势力快速兴起，有意思的是，继承东德遗产的左翼党Die Linke，也从中得益。总之，极端思想在德国东部非常受欢迎。

▲德国极左翼政党集会。

话虽如此，普通德国东部老百姓，可不管什么这些历史遗留，社会分析大道理，现在，他们的愤怒可以很简单的发泄到移民和难民身上。

▲德国极右翼政党”另类选择党“，组织的反难民游行。

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的时候，种族主义和大男子主义，在西德十分普遍，经济移民和难民尤其遭到歧视。但是自从1960年代女性开始进入职场直至整个80年代，德国大量吸收移民，他们也逐渐融入主流社会，平等无差别的观念深入人心。

东德的历史轨迹恰恰相反：在社会主义国家，东德官方一直向国民灌输人人平等，男女平等的观念，战争刚结束，女性就和男性一样就业，因此，东德基本不存在大男子主义现象。

但是东德地区不欢迎移民。极少数进入东德的移民，甚至遭到政策隔离，无权定居。1989年东德经济崩溃之后，移民的处境毫无改善，移民商会被取缔，东德本土男性占据了主要的劳工市场，留给外来移民的空间很少。

这种影响，根深蒂固，甚至最早融入德国的东欧和俄罗斯移民，很多也变成了极右翼和新纳粹的支持者。

如何解决德国东西部的巨大差异？

德国最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贫富悬殊是当前最大的问题，现在，德国也在经历危机，和十年前相比，德国西部的人收入减少，东西两地的收入差距有所收窄，因此未来的德国领导人，会尝试缩减德国东部西部的收入差距，来改变德国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