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德明：【浮萍一道开】（散文）

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
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浮萍一道开

作者：王德明

小时候，我家有一个邻居，姓袁。袁家有四个闺女，个顶个长得漂亮，尤其是二闺女，更是赛过天仙。

二闺女叫欣萍，我管她叫二姐。

在我们村，池塘里有一种漂浮植物，都叫她水鬼花，学名圆心萍，和邻家二姐同音不同字，所以背后我也总是叫袁家二姐：水鬼花。

水鬼花很美，主要表现在水面上的叶子苍翠葱茏和水中的须根亮白悬垂的相互辉映衬托上。每当风雨来临，翠绿的水鬼花闪动着聪灵，像无暇碧玉一样风致。白色的须根来回摆动着，仿佛森林里透过叶子撒下来的光，总会让人想起安徒生的童话。因此，每年的夏天，袁家二姐总是会捞上几支水鬼花，养在她家门口的一个低矮的石头缸里。由于缸口面大，水鬼花只占水面儿的一小部分，就像一幅水墨画，疏可跑马。水鬼花叶形美观，色彩鲜艳，十分抢眼。透过清澈的水面，不仅能看到水面上的苍翠生机，还能欣赏到穿梭在悬垂光影里的小鱼。

水鬼花成了一景，吸引了许多人。

大家都来看花，也有人是专门来看袁家二姐的。袁欣萍继承了母亲的基因，长着一双俄罗斯血统的大眼睛，五官轮廓特别清晰，亚麻色皮肤白净清纯，却留着乌黑的长辫儿。她的美就像水鬼花一样，表现在五官、肤色和乌黑的长辫子与那迷人的笑容的相互衬托上，让人看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这个如水一般的姑娘。她的乌黑长辫儿是男孩子们的向往；她的甜蜜酒窝儿是男孩子们的最爱；她的凸凹腰身是男孩子们的梦乡。我曾经热切地做过一个梦，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做媳妇。

美丽，总是以悲剧盖棺。

那一年，水鬼花的爱情遇见了背叛。一个凄凉的月夜，她投身村南边的池塘。当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两束水鬼花。从此，她家门前的石头缸里再也不见生命。

上初中那年，我起了一身疹子，瘙痒得要命。村里没有郎中，只能找刘奶奶看。她是村里的“先生”，似乎懂得一些中医，村里人叫她大仙儿。

刘奶奶让我去村南边的池塘里捞了一些水鬼花回来。她把捞回来的水鬼花连同根子一起，洗都不要洗一下，就剁成一段段的，像烀猪食那样放到锅里，添上半锅水，生火烧起来。她一边向灶坑里扔柴火，一边振振有词的念着咒语，不时地用手摸一摸我的脑门儿，灶坑里“噼噼啪啪”地响着。眼看着锅里的水鬼花慢慢变成了黑黢黢的一锅粥。刘奶奶用笊篱把水鬼花捞出来，又用筷子把剩下的汤篦干净放凉。当我喝完那些药汤以后，刘奶奶让我躺在她家刚刚烧热的炕头儿上，大夏天的还给我盖上被子。她和母亲就坐在被角上聊天，看着我发汗。一会儿的功夫，水鬼花的精髓就冲进了我的血液，在我的体内循环、激荡、奔腾着。

不久，我的病就彻底地医好了。

我以为，水鬼花只是一种水草，但是想不到竟有如此的力量。每当我拿起笔，想写一点儿关于故乡的故事时，却总是被水鬼花的顺势而为和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精神深深地感动着。

时光飞逝，旧事沧桑，人间即是江湖，不管水鬼花还是袁欣萍，都是记忆中的曾经，就像白居易所说：“浮萍一道开”。

原创作品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