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时期的两广霸主陆荣廷

1928年11月6日,陆荣廷去世
原载:《文史天地》2012年第8期
作者:赵阳

清末民初的中国,正处在大动荡大变革中,卷起了一些原本是社会底层的草莽英雄于翻覆动荡的时局中呼风唤雨,各显神通。曾治两广、雄踞天南多年的广西大军阀陆荣廷便是其中的人物。

陆亚宋,壮族,幼孤。10岁起在家乡广西武鸣县城的纸伞铺子里学手艺,是个小童工。因一个斗笠闹别扭,被店主开除,学会小偷小摸,在广西境内四处浪迹胡混。陆亚宋原本就不是个“老实牯”,从小江湖闯荡中练就了“幼功”,历练了强悍坚忍的性格和狠辣深沉的胆略。后与著名悍匪张拉珠合伙“做世界”,当了强盗,自此和枪杆子结缘,是为其戎马生涯的发端。

成就大事的人,往往有种天生的凝聚力和人格感召力,能使人折服追随。陆亚宋胆大心细,枪法如神,略通武艺。不久和张拉珠决裂,自己拉起一杆人马,啸聚于中越边境的八角山一带,这时的陆亚宋显示出异于其他土匪的过人谋略。他定了“三项基本原则”:不抢中国人、不抢穷苦人、“在这里吃饭,就不要在这里拉屎”——绝不抢驻地附近的人家,专一掠劫横行在越南的法国侵略兵。因此在当地民间不但声誉不坏,还颇有“人脉”,被称为侠盗。陆的队伍人虽不多,但出手凶悍,行踪飘忽,聚散无常,神出鬼没。不但令法国佬吃尽苦头,闻风丧胆,也使剿匪有责的满清政府颇感难堪。1894年冬,广西提督苏元春进剿不利,转为安抚。再次上演一场千百年来屡唱不衰的传统政治剧“强盗招安”。由土匪而做官,原本是带有浓郁中国特色的入仕途径。陆亚宋很顺当地完成了角色转换,成为满清政府一名“管带”,从这个相当于营级干部的职位上发迹,逐步统领两广,雄霸一方,成为举手投足可以震动政局的大人物。

当了管带后,陆亚宋收起了这个粗俚的小名,改称大号陆荣廷。像他这种人物,当强盗是出众的强盗,做官老爷也做得有板有眼,凭借卓著的军功拾阶而上,16年的光阴打熬到广西提督,即全省最高军事长官。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帝制,陆凭借着与生俱来的融入环境,顺应时事的超卓能力,不但没倒下,反倒又争取到共和政府的广西都督。随后老虎发威,打跑了盘踞广东的军阀龙济光,将广西老家交给部将陈炳琨打理,自己就任富庶光鲜的广东督军。继之,游刃于当时北洋总统黎元洪和总理段祺瑞之间,利用二人的矛盾拥兵自重,抬高身价,得到两广巡阅使的头衔,这是陆一生最鼎盛的时期。

北洋民国时期堪称乱世。凡能折腾出风浪的人物,必有过人之能。陆荣廷作战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勇猛无比且刚毅善断,使部卒心悦诚服,这是其一。但凡能攀登到这么高的位置,更取决于其高超的驭人手腕,任低级军官期间,他广交阔游,拉帮结派,援引莫荣新、韦昌荣等一干军官为死党,喝鸡血酒结拜兄弟,号称“广西三荣”。互相声援互相支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齐心协力把陆荣廷往上面推,而他升职后,则不遗余力提携这些人借以自固,形成“良性循环”。

陆荣廷性格多面,他似乎仁义无比,发达后,依然面庞和蔼,过去有一粥一饭之惠者即涌泉相报,如果说这只是普通的知恩图报,但将曾在躲避法国兵追杀时藏自己于床板下的农姓老妇,接到自己的“上将第”居住,全家人毕恭毕敬奉为家长,这就难能可贵了。然而,在利益下他则面目冷酷毫不商量,招安当官后,由被剿的土匪变成剿匪的官兵,丝毫不念旧情,冷血镇压,残酷杀戮,勇于踏着旧日袍泽的血捞取政治资本。政治上,陆荣廷反复无常,脚踏多只船。并无固定的信仰,只把政治当成牌九在手中玩弄。他曾为清廷镇压过同盟会,但不把路堵死,暗中疏通往来,是为以后仍能为共和政权相容。后,袁世凯攫取大总统,陆一面顺嘴跟着国民党嚷嚷两句,保持一丝联系,一面忙着下令升旗鸣炮庆祝,对袁发电效忠,号称要以袁氏“中央共安危”为“唯一宗旨”。观望情势,认为孙逸仙博士一介文人,老实巴交,非实力在握,手段阴毒的袁枭雄敌手,遂再次捕杀国民党人,以示忠忱。著名革命党人蒋翎武就是这个时期在陆默许下被杀害的,至今桂林犹有翎武路纪念之。而后,中央政权和地方实力产生难以调和的利益冲突,“反骨仔”再度反水,于袁世凯帝制自为,天下沸腾之际出手,宣布广西独立并武力讨袁。这次他又押对了宝,在全国舆论中俨然“再造共和”的伟人。再后,张勋复辟,要求陆联名请“圣上”归位,他虚与委蛇,静观事态发展,听任张把自己的名号列入劝进表。不久段祺瑞讨逆大军开拔,轻轻松松把辫帅揍个落花流水,陆眼看局面已定,发表声明:“复辟伪奏中,列己有名,实为张(张勋)康(康有为)二逆所僭越捏造。”轻松滑出事外,虽没捞到啥稻草,却也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尽管如此,他还寻了个机会,找到隆裕太后和逊帝溥仪“赠六千金,三跪九磕头”。这固然因为陆在满清做了多年提督,难免有些余情未了,也同样是他九尾狐原则的体现,永远不把事做绝,永远留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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