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舒私历史
在其他老头儿都在蹲墙根儿下象棋晒太阳的时候
我爷爷正在把一切带字儿的东西收集起来
作为一位前音乐和美术老师
我没听过爷爷吹过一段儿像样的笛子,画过一张能称得上作品的画
唯一与众不同或者说格格不入的恐怕就是他老人家终生对文字的敬畏和尊重
同样与绝大多数中国老年人差不离儿
爷爷很早就放弃了对自己的期许
转而决定开始一种近于苦行僧式的消磨
可惜岁月这个东西吊诡得很
你越期望它快,它越慢
以至于后来我觉得他老人家都变成了一个象征
动作迟缓地吃饭,睡觉,思考
对话,交流,沟通
节奏有点象魔戒中的树人
也许他老人家那个时候已经生活在另一个维度之中了
在那个时空里,时间有点慢,有时候会停滞甚至倒流
这与我的常规观念也是格格不入的
不过现在我倒是很愿意去尝试理解
可惜没啥机会了
人在将自己与世界的能量交换降至最低的时候
连时间也徒呼奈何
当然爷爷也曾经是对世界充满兴趣的
包括对他一辈子认为对子女最重要的教育
这其实跟一种宗教类似
只不过其他宗教追随的是各种神
我爷爷的神就是相信教育是万能的
可惜这个玩意儿跟世界上其他东西也差不多
同样是玩儿,也存在境界问题
当他拿着墨水涂黑了的碎玻璃片子带我们看日全食的时候
毕竟就少了许多庄严的仪式感
也就怪不得顽劣的我们上蹿下跳
当他拿出省吃俭用的几块钱叫我按照他在邮购书目上去买书却被我擅作主张买来自己喜欢的儿童文学时的恼怒
现在想想仍旧属于任督二脉尚未完全打通的基本症状
当然总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间地传承
比如对文字的尊崇就如蛆附骨
唐山大地震之后全国各地捐的物资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书
估计是来不及发放就锁在学校传达室隔壁
像小山一样渡过漫长的夏季
后来这些书就死去了,发出书籍死亡时特有的味道
我每天就围着这间屋子转
围着顶到了天花板的书山而不得其入哀伤不已
结局是以另一场死亡而告终
也许是幻想自己轻功无与伦比
看大门的某大爷自三米高的屋顶坠亡
这才在某种程度转移了我对那些正在死亡书籍的关注
这未必不是一种宿命
曾经一度我很热衷于给孩子起名
因为我觉得这种行为能够与被命名人之间建立一种神秘的联系
我还能想象我爷爷戴着花镜在诗词书里戳戳点点
终于觉得“极目楚天舒”这个句子不赖
就把“天舒”截下来赠给了我
虽然我跟湖北楚地毛关系没有
不过这不重要
人总是靠着各种碎片无限地存活于世
有的东西“轰”地一声就那么散了
有的不会
比如某些隐隐约约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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