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政治社会学讲习班活动侧记（一）： 现代世界的民族主义、族群竞争和暴力
作者简介：Andreas Wimmer，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与政治哲学Lieber讲席教授 ，近著有Waves of War(2012),Ethnic Boundary Making(2013)以及Nation Building(2018)。
2019年7月17-19日，由芝加哥大学北京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和浙江大学社会学系主办的第九届中国政治社会学讲习班在芝加哥大学北京中心正式举行。本次讲习班的主题为“竞争与政治”，共分为6个专题：族群与政党、权力与秩序、战争与和平、政策与制度、市场与传播、竞争与演化。共计有将近20位国内外知名学者为本次讲习班贡献了精彩的学术报告。作为本次讲习班的学员之一，小编出于自身的学术兴趣，在此仅简要地记录了几场令小编印象深刻的学术报告。本次给大家介绍的是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教授Andreas Wimmer所做的题为“现代世界的民族主义、族群竞争和暴力”的精彩报告。
Andreas Wimmer在苏黎世大学获得社会人类学专业的博士学位，曾在哈佛大学、牛津大学、东京大学、法国巴黎政治大学等世界著名学府做过访问学者，来美国后他曾先后任教于普林斯顿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并且担任过美国社会学协会比较历史分会的主席。Wimmer教授自2015年起执教于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他的研究主要是通过长时段的历史和全球视角来探究国家的形成，以及个体如何划分彼此之间的种族界限，并在此基础上考察族群战争的冲突机制。
这场报告是基于他的2本著作Waves of War: Nationalism, StateFormation, and Ethnic Exclusion in the Modern World（2012）以及Nation Building: Why Some Countries Come Together While Others Fall Apart (2018)。Wimmer教授提出了一个关于现代世界族群战争的理论。他首先澄清了在他的分析中，民族主义是一个中性的分析概念，并不像在某些语境中那样具有贬义。他认为，现代民族国家取代帝国成为主要的国家形态意味着一个国家往往被一个民族所统治，国内各成员之间有共同的祖先和文化以及共享的政治命运。在这一背景下，异族统治（alien rule）——即民族A统治民族B——不再具有合法性。对民族自治（ethnic self rule，the likeover like principle）原则的侵犯，是导致现代世界里战争频发的重要原因。对此，Wimmer教授从四个层面考察了族群暴力的独特政治逻辑。
首先是在超级宏观的全球层面上，Wimmer教授考察的是哪种政体类型及其在何时会受到族群暴力的影响。据他的统计，自1816年至2001年，根据动机来划分主要有4种类型的战争：征服性战争（wars of conquest）、国家间战争（interstate wars）、其他内战（other civil wars）以及族群和民族主义战争（ethnic and nationalist wars）。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征服性战争不复存在，族群和民族主义已经逐渐成为发动战争的主要动机。同时在民族国家诞生之后的一百多年内，发生战争的频率实际上远大于民族国家成立之前的战争频率。在宏观层面上，Wimmer教授考察的是哪些民族国家最易爆发由族群冲突导致的内战？他认为是那些违背了族群自治（ethnic self rule）的民族主义原则的国家。比如大量人口在中央政府中没有自己的代表因此处于“异族统治”之下，典型的案例有斯里兰卡的塔米尔人、北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和曾处于苏丹穆斯林统治之下的南苏丹基督教徒。对此，Wimmer教授采用了Enthic Power Relations Dataset（EPR）中的数据对该论点进行了证明。根据自1946年以来对156个国家的逐年观察数据，如果人口占据比例越多的族群没有在最高层级的政府中拥有自己的代表，那么爆发内战的可能性就越高。在中观层面上，Wimmer教授主要考察的是民族国家内部的哪一类群体最易爆发叛乱？根据EPR数据库对这156个国家内部的658个群体的观察数据显示，一个群体在中央政府中掌握的权力越多，它将越少可能卷入内战，那些在近期内失去权力的群体最容易爆发叛乱。在微观的层面上，Wimmer教授主要考察的是哪些平民会被杀害？数据结果证实在某一民族和其敌对民族人口相当的领土上（尤其是在双方定居区域的边界处），族群内战的参与者会使用暴力对抗平民，因为这有助于打破权力平衡和扩大对领土的控制。Wimmer教授从上述4个层面为我们条分缕析地呈现了关于族群暴力的政治逻辑，他认为由于缺乏政治包容导致的族群不平等是当代世界里战争频发的主要原因。
因此，在报告的第二部分，Wimmer教授试图解释的是为何有些国家具有更为包容的统治联盟。不是所有国家在转型成为民族国家的时候都伴随着大规模的暴力，比如瑞士、印度和博茨瓦纳等。这是因为在那些国家，由少数族群和主要民族组成的包容性统治联盟在国家独立之初就已存在。影响一国形成包容性统治联盟进而较少爆发族群冲突的主要因素有3个: 国内志愿组织的数量、国家提供公共产品的能力以及语言的同质性，而后2者会受到之前国家中央集权化程度的影响，更详细的内容可见Wimmer教授的著作Nation Building: Why Some Countries Come Together While Others FallApart (2018)。
最后，Wimmer教授指出了一些学界现存的、但在他研究中未曾发现的研究成果。比如经济发展水平、民主程度、协商民主机制、殖民遗产、国际（非）政府组织的数量等对族群战争的影响。wimmer教授没有否认某些因素的影响，但在他的研究中这些因素（比如经济）所发挥的影响是间接的。当然，Wimmer教授认为还有许多遗留的问题亟待解答，比如其他国家建设的路径、关于经济增长与政治体制之间的具体关系等。在本研究中，他所提出的理论框架也需要进一步普遍化，以期能概括其他类型的战争和冲突。
撰文：施 榕
审读：赵德昊
编辑：杨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