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河钩沉丨李朝贤事略

李朝贤事略

林伟昭

李朝贤（1630-1682）,字廷圣，号首愚（又作守愚）,明末 清初永嘉建牙乡屏山（今瓯海区潘桥街道屏山村）人，后迁居永嘉城中，主要活动在清初顺治、康熙年间。

屏山李氏系楠溪苍坡李氏之后裔。明时，十八世裔孙孚佑公、 孚保公两兄弟喜遨游山水，揽屏山枕山面水，峰峦环抱，遂自苍坡迁居屏山。孚佑，字吉夫，别号升三七,以吏员擢升为台州同 知，阶奉政大夫。致仕后归居屏山，优游泉石二十余年。配张氏安人，无出，以弟孚保第三子文操为嗣。孚保，字惠夫，别号升 三八，以乡宾授迪功郎。娶国氏，继娶奚氏，生有八子，下有孙 十五。后世尊孚佑、孚保为屏山李氏开山之始祖。

传至朝贤，为苍坡李氏廿五世。高祖敏岳，曾祖进 钜。祖父 玄澈，字汝源，号鹿鸣，兄弟二人，其居次；祖母姚氏，生子六 人。父一模，字楷士，排行长，太学生；母何氏。朝贤兄弟三人, 朝贤居末。长兄朝英，号明如，国学生；二兄朝芳，字廷萼，国学生。

李朝贤出于富裕之家，又父兄均以儒行，可谓文学世家。良好的家庭环境，对李朝贤有着深深的影响。幼敏而好学，稍长文有尺度，措词命意，往往出人意表。崇祯年间，朝贤年十多岁， 杨文骢①【杨文骢，字龙友，贵阳人。天启举人。崇祯十四年（1641）,以 青田知县调任永嘉知县。次年九月，调任应天府江宁县知县。著有《洵 美堂诗集》。】知永嘉县，一见爱赏之。顺治五年（1648），朝贤年十九, 入邑庠生。七年（1650），年二十一，补增广生。九年（1652）, 年二十三，补廩膳生。后曾三次参加秋闱乡试考举人，均不中。乃叹曰：“功名有定数，非人力所得强也。”由是不再打算参加考举人了。至康熙十三年（1674）时，李朝贤已是四十五岁了，始被荐为永嘉县岁贡。

潘桥风光

顺治十四年（1657）,李朝贤带着学生任商祖赴处州（今丽水 市）官舍，访处州知府周茂源①。【 周茂源，字宿来，号釜山,华亭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知处州知府。工诗，有《鹤静堂集》十九卷，《四库总目》传于世。】 李朝贤“口无恒言，与纵谈书 策”。深获周氏允许，认为“上下古今名士固有真定，非盗虚声者 所可及”，评价很高。

李朝贤在城中筑有楼，曾夜梦丈人授以双管，故取名为“赠笔楼”，杨文骢曾题数语其上。周茂源顺治末、康熙初永嘉之行， 多寓朝贤之赠笔楼，朝夕唱和，洽融甚欢。周氏《冯越人诗序》 云：“近予旅东瓯……适慈湖冯子越人亦客瓯于华盖山之萧寺…… 九日尝从登高也，过予于李氏之赠笔楼……予乃因为请……因语 李子首氏。”据以上记载，李朝贤赠笔楼筑于郡城华盖山上。又 《赠笔楼诗文合刻序》云：“予尝有事於瓯，即假馆於其家之赠笔 楼” “暇即偕李子篝灯品社骘，偃息啸歌於楼中，数日而后去。”

潘桥印象

周茂源李朝贤关系之密切，可从周氏诗文中略见一斑。周氏 有《柬李首愚》诗云：“多君十载卧岩城，鼓瑟谈经堪辟兵。弘景华阳称宰相，渊明栗里号先生。每看独鹤庭前舞，犹惜双龙匣底鸣。此日相逢休侘傺，便须贳酒拨秦筝。”《瞿钦我同寓听李首愚晓吟》诗云：“西风瑟瑟晓霜青，白 帢高吟一草亭。名士居家忘米金蝶，征君避世注农经。寻山每约瞿硎隐，命酒宁容仆射醒。何必荀陈惊太史，客星方聚少微星。”顺治十六年后，周茂源再次来温，曾与永嘉知县韩则愈及李朝贤等文士一起游孤屿，周氏作有 《同永嘉韩叔夜令君暨首愚李生夜坐江心寺》诗。李首愚的学生任祖商早亡，首愚为他整理遗稿，周茂源也作有《见首愚手辑其弟子任祖商遗稿志悼》诗。此外，周茂源、李朝贤都曾游仙岩，二 人均有诗作，也有可能二人曾一起伴游。

李朝贤老家屏山，前面临水，后枕山。屏山自西延东，蜿蜒横贯，似一座屏风，盖为山得名之故，山上有四香亭之胜。李氏宗族殷富势盛，时称旺族，房屋宠大，坐东朝西，好几进，旁植 花卉竹木，又有园林之胜。周茂源在温州时，曾与王咏一起游访屏山李朝贤故居，登四香亭，又夜访李氏园。周茂源《四香亭》 诗云：“卜筑屏山麓，兹亭览胜偏。谢岩同啸咏，梅屿近神仙。上 客囘珠履，佳人落翠钿。古香浑未散，长对养花天。”王咏《夜过 屏山李氏园》诗曰：“乘月扁舟兴，追随访隐溣。菊英犹吐晚，梅萼欲生春。施药陶贞白，耕岩郑子真。主人投辖意，命酒不辞频。”现李氏故园现已不存，但从现存逸闻遗址或许能想象当年李家之富裕。旧时李氏拥有后面之山，称之李家山，几为屏山之半。李氏旧居之后有李宅坟，前还有一座“五凤楼”，土名“五牌楼”， 前后屏风，雕刻精致，玲珑剔透。牌楼下有一对石马、石将军。现坟墓、牌楼、石生像均毁，但至今仍有地名叫“坟前”。

李朝贤堂弟李辟芷，能诗好藏书，也是个风雅儒士，周茂源 有《赠李辟芷》诗相赠。诗云：“我来东嘉值素秋，微霜乍陨金风遒。陇西李氏赠笔楼，黄花坐对消旅愁……主人欲理仙岩屐，还 复牵裾阻胜游……李君有弟辟芷氏，通儒能饮上池水……辟芷工 诗富图籍，屏山自卜罗舍宅。四香亭下听松风，白雪朱絃酒缥碧。”

李朝贤为人风流豪爽，坦荡襟直，好交友以义行，闻于当世。周茂源称“予从菰蘆中早知东瓯有李子首愚，倜傥非常之士，生 平慷慨，智略类鲁仲连，为人不肯如范增以奇计，轻谒当世。徃 徃王侯贵人有急，即造膝请顾，卒老一逢，掖环堵萧然，人以此 愈益重之“。

朝贤生平心不释卷，手不停披，虽盛岁严寒，亦不辍业。好 学至老不倦，仍孜孜吟诵，默默笔耕。周茂源曰：“今首愚年且逾 艾，笃嗜著述不衰顷。予复闲卧其赠笔楼，宵旦听其哦咏不少 间。”李朝贤学识精博，谙通经学，为当时所推崇，“其凡横经讲艺，必以李氏为归”。教人以理法为主，而才气次之。一时俊彦集其门者，几满乡城焉。弟子中以任日跻为佼佼者。任日跻，字商 祖，永嘉人，早年英逝，朝贤选取遗稿，现存仅《夜坐感怀》《昭 君怨》《怨词》三首，见于《东瓯诗存》。

李朝贤生于明崇祯三年庚午，卒于清康熙二十一年壬戌，享 寿五十有三。娶张氏，生子二，维玖、维尧。

生前所作诗文，由他本人亲自编刻，以所居楼命诗文，与任日跻诗合刻，曰《赠笔楼诗文合刻》，并请周茂源作序。周序云：“李子之诗、古文字，予读之最详且久。兹乃去其少作，简其精 锐，综为《赠笔楼诗文合编》。予因窃叹，夫人之不可以无年也， 人孰不欲以文采表见后世……杨先生之教，凡横经讲艺，必以李氏为归……李子之敏捷宏赡，如挹泉巨壑而伐木邓林，自今以后， 即又奚从测李子之诗古文所造为何如。”相交也深，诗文也熟悉, 古人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故周氏无多溢美之辞。从序中，“去其少 作，简其精锐”，可以看出李朝贤精治学之严谨，宁可少留存后 世，也不愿为粗滥之作，无不是后来学人学习之楷模。

温州位处东海沿岸，沿海海域辽阔，海岸线长，海洋鱼类诸 多，水产资源丰富。清顺治十三年（1656），清政府进行'海禁”。十八年，清王朝下“迁界令”，对沿海人民实行严令强行内迁政 策，不许出海捕渔，于是温州百姓就没法吃到海鲜鱼类了。日久， 李朝贤深感沿海鱼类将渐被后世所遗忘，遂作《瓯江食物志》以 传于后人。陆进①【 陆进：字荩思，钱塘人。岁贡生，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任永 嘉训导。著有《巢青阁诗集》《东瓯掌故》。】《东瓯掌录》卷下载：“永嘉诸生李朝贤，字首 愚，于迁徙后著《瓯江食物志》，以贻后人。虽鳞介之族繁不止 此，即此足以见泽国之风味矣。”周茂源《书瓯江食物志后》云：“李子作《食物志》，岂曰观我朶颐将染指于鼎哉，夫亦告我后之 人，以物产之具存无。或以近兹错有厉禁而卒遗忘焉……古圣贤 悉能道之，我其智可不渔师，若耶抑食物志之所为作也，意更深 远矣……若烹鲜用以告司牧者。”《瓯江食物志》收录了温州沿海 物产如黄鱼、鲈鱼、鲨鱼、白鱼、带鱼、章鱼、江蟹等约三十五 种，并一一描述其形状、口味、产期，以及食用之法，对于研究 温州沿海物种、海洋生态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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