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风║刘诚龙：芙蓉姐姐与鸿明哥哥（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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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风”是《毛白菜》微刊为特聘作家刘诚龙先生开辟的专栏。这也是《毛白菜》微刊自创刊以来特设的第一个名家专栏。本栏目刊发作家刘诚龙的杂文，亦褒亦贬，或庄或谐，又骂又爱，一句话：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本次刊发是是作家的新杂文《芙蓉姐姐与鸿明哥哥》，看似完全不搭，实则深意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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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姐姐与辜鸿明哥哥怎么也是不能拉郎配的，这是哪跟哪呢？一个是摆S型腰子的，一个是挂8字型辫子的；一个要穿蛮长蛮厚的长袍，裹得严严实实；一个恨不得裙子越短，恨不得一丝不挂。粗看，他俩真是八秆子打不着，但细细一想，这哥们与姐们，不但形似得很，尤其神似。
芙蓉姐姐与辜鸿明哥哥相似之一是，辜鸿明先生是近代人物，可称近古人，芙蓉姐姐是昨日黄花﹙网络时代，江山辈有明星出，各领风骚三两天﹚，姑且称呼其为新古人，这哥们与姐们都有点古了，而其立名立身立言手法却是万古常新。相似之二呢，他俩也都是有才气的。芙蓉姐姐POSE摆得好，她木桶也似的的腰子，硬是能够扭出个S型来，因此非常自信美其名曰“长了一张妖媚十足的脸和一副性感万分的身材”，不但如此，芙蓉姐姐据说现在正趴在电脑旁边码起文字来了，她说她正在撰著一部自传体小说呢，腰子摆得，文字码得，正所谓是文也文得，舞也舞得，谁能说她没才呢？说才，谁也不能与辜鸿明哥哥叫板，辜哥哥曾经留学英国、法国、德国与奥地利，精通多国外语，举凡文史哲，谁人出乎其右？或许只有芙蓉姐姐可以与之有一比。
在才上，让芙蓉姐姐与辜鸿明哥哥来相提并论，自然是笑话。她俩真正能够摆在一个台面上来说话，来个一争短长，鄙人以为，是他俩爱表达“个性”上，是其“反社会性”上。表现在于，大家都要穿西装，都要剪辫子，我辜鸿明哥哥偏偏不，我要穿长衫马褂，我要挂辫子打屁股；大家衣要蔽体，腰也竖直，我芙蓉姐姐偏偏不，我要衣不蔽体，腰要歪几歪曲几曲。这么一反叛啊，这么一出格啊，不看广告，真可看疗效了。鸿明哥哥以一条辫子垂名几百世，芙蓉姐姐以一节腰子遗名数百天。
芙蓉姐姐暂且不说，我们先说鸿明哥哥。“时代潮流滚滚滔滔，锐不可挡。” 鸿明哥哥的时代是什么时代呢？那是德先生与赛先生迈开大步，乘海而来的时代，推翻帝制，民主共和，成为革命洪流。想来鸿明哥哥，不说成为这一潮流的掌舵人，最少也应该是这一潮流的划浆者。他的背景与康有为者流大异，康氏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中国人，生在帝制下，长在皇恩中，读的是三纲五常，他当保皇派，自有其理；其所谓公车上书，也是先有个举人资格才有斯为，举人是谁给他的？皇帝给的嘛，换句话说，他是帝制的“既得利益者”，他要上书，要维新，很大程度上也是想维护其既得利益，所以，他要当保皇派，一点也不让人讶异，而鸿明哥哥呢？虽是中国血统，但其出生在南洋之槟榔屿，1869年，他随养父布朗赴欧留学，其时只有13岁，其留学时间长达11年，长在西学中；其留学的国家也特别多，想来应该是地地道道地被西化了的，他还有所谓完成全部英式教育第一留学生之美誉呢！
可是，有如此雄厚西学背景的鸿明哥哥却是白留学了，他回得国来，第一桩事情，就是把辫子留起来。“辜鸿明的头发稀少而短，半黄半黑，结成辫子，其细如指，弯弯曲曲，十分怪异。”据其学生周君亮先生回忆，“宣统皇帝”都曾颁发文件，叫前清遗老遗少剪辫子，独有他坚守中国国粹，所以当遗老们遵诏剪发后，“全世界只有一条男辫子保留在辜鸿明的头上。”如果说，一条辫子的剪与不剪，无伤大雅，不影响中国大局，由他好了，那么，他组织“宗社党”，专力复辟帝制，为皇帝招魂，则是大伤大雅，大伤大局的了。他曾在北大讲堂上对其学生高言谠论：“现在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先生，一个是我，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了张文襄张之洞做了前清的官以后，到现在还保皇。”这话真有意思，他觉得“革命”如蔡元培先生是个好人，而“反革命”的辜鸿明自己也是好人，在他那里，是以什么来评判人物的呢？
这就特别吊诡了，没有一点西学背景的士林人物非士林人物，都在引进西学以拯救中国，而基本上是西学背景的辜鸿明却在一味复古。到底是西学才能拯救中国，还是儒学才能拯救中国？换句话说，真理在哪里呢？再进一步说，辜鸿明是凭什么来死霸蛮地坚持帝制呢？是他真心研究了社会人生，觉得只有皇帝才能救中国，只有皇帝才能发展中国么？
可能未必，在举世都越来越认可民主这一普世价值的时候，辜鸿明却独自逆势而为，不是他跟不上潮流，而是他特意来反潮流。辜鸿明有过民主国家的生活经历，有过帝制皇朝的生活体验，有比较才有鉴别，谁好谁坏，他心里应该有一杆秤的，但他偏偏反民主而拥护帝制，何也？无他，只显示他而已，只是表达“个性”，表现其“反叛性”而已。当时同在北大任教的温源宁说：“他辜鸿明度着与人对抗的生活，众人所承认者，他则否认；众人所欢喜者，他则不喜欢；众人所承认者，他则藐视。因为剪辫子是流行的，所以他便留辫子，倘若人人都留辫子，我相信剪辫子的第一人，一定是辜鸿明。”
因为人人都在欢呼民主，都在推翻帝制，所以，他要拥护独裁，以一条辫子来维系专制于不坠？
我不知道，温先生对鸿明哥哥这一论述是否是的论，然则，以辜鸿明这种立论以扬名的方式却是许多人所兀兀所求的。有许多大名士、小名士、非名士，都是抱着语与惊人死不休的信条，总是怪力乱语，你说这事好，他偏说坏，你说这事坏，他偏偏说好；无所谓真理，无所谓对错，无所谓普世价值，他们只在乎“特行独立”，只在乎“危言耸听”，只在乎“抓人眼球”，为了“现眼”，不管“丢人”，为了“出名”，不管“出丑”，这些言论方面的事情，不说也罢，单是“留辫子”之类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比如吧，出书而卖，多雅的事情，但他偏要裸体跑街；比如吧，穷而诗工，多好的事情，他却要富婆包养......何则如此？无他，怪诞可以赢得青楼薄幸名存也。
名士没派头，赶紧弄个怪论做噱头；明星没名头，赶紧弄个绯闻做由头。
正是在这一点上，芙蓉姐姐与鸿明哥哥“好有一比哪”，为博取功名的手法几同的：为做名士强做怪，为做明星特丢丑。只是我没弄明白的是，芙蓉姐姐是明星之类，而鸿明哥哥是名士之属，按照复古如鸿明哥哥的眼里来看，明星是古之优伶，直为士林所不齿的。而现在明星爱卖绯闻，爱奇装异服，名士爱卖新闻，爱奇谈怪论，他们都已经合流了么？我更没弄明白的是，这种为博声名强做怪的手法，是明星向名士学的，还是名士向明星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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