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吮疮——读《史记·吴起列传》

吴公吮疮

——读《史记·吴起列传》

刘向军

吴起是卫国人，但他先是离开卫国去了鲁国求发展，后来又离开鲁国到了魏国去拼搏，最后又离开魏国去了楚国去奋斗。在那样一个人才大流动、追求个人价值实现的时代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此处不满意，另找满意处——吴起炒掉旧老板寻找新老板，没有任何思想包袱。

吴起自知是一块金子，自带光芒。在一个自由竞争的时代，他不想让自己这块金子失去发光的机会，而他在每一个岗位上也确实都闪闪发光。他在哪个国家带兵打仗都能打胜仗，他就有这样的能力——因为士兵愿意为他拼命，乐意为他效死力。

普通士兵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跟着吴起为他卖命，因为吴起尊重他们，关爱他们。吴起能用嘴把他们身上毒疮里的脓液吸出来。想想看，一方面是有生杀予夺大权、威风八面的大统帅、大将军，一方面是无足轻重、普普通通的小士卒；一方面是大将军的金贵的嘴巴，一方面是小士卒或脚上或腿上或屁股上的恶臭熏天的毒疮，但是吴起就能够亲自俯下身来，一口一口地把士兵身上毒疮中的脓液吸出来。他用这种惊世骇俗、感天动地的方式为最最下级、最最普通的士兵治病。作为一个命如蝼蚁、轻如鸿毛的普通小兵，他的老婆能这样对他亲吗？他的父母能这样对他好吗？难怪士兵们愿意为了他们的将军而视死如归，战不旋踵。

吴公吮疮，看似小事，其实不小。吴起化尊贵为卑贱而更加尊贵，变站立为俯身而更加挺拔，舍小我为忘我而成大我，其勇毅、刻苦、智慧远超于常人。

将军为士兵吮疮，这实在非常人所能为，也正因此，吴起能成常人所不能成。吴起以自己对士兵柔情似水的关爱，成功地改变了士兵的价值观：人生在世，终有一死，士为知己、爱己者死，不亦乐乎！而吴起自己当然也有与众不同的价值观：大丈夫生而在世，须建功立业，方不虚此生，故无不可为之事。

等到楚悼王芈熊疑死后，向来被吴起打压的那些楚国贵族联合起来追杀吴起。吴起临危不乱，退逃到楚悼王的尸体旁，他最后一次俯下身，趴在了楚悼王的尸体上。那些贵族用箭射死了趴在楚王尸体上的吴起，同时也射在了楚悼王的尸体上，因而他们后来也因犯了弑君之罪被全部灭族。吴起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死除掉了那些政治对手，捍卫了自己在楚国的政治地位，延续了自己在楚国的事业。他死得实在智慧，实在高明！吴公伏尸与吴公吮疮一样，都展示了吴起别样的处世精神，或许那可以称为“战国精神”或者“史记精神”。

20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