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学三大推演模式
元会运世、三元九运、大司天三种相关的推演模式。
(一)“元会运世” 推演模式
北宋易学大家邵雍,认为宇宙和历史都按照既定的阶段循环演化的。其根据易理象数的法则,在《皇极经世书》提出了“元、会、运、世”的循环规律。“元”,即以一年作为一个单元。一年(元)之中有十二个月,每个月的月初和月尾,是日月相会的时间,叫做“会”。一元之间,便包含了十二会。每个月之中,地球自运转三十周,所以一会包含了三十运。一天之中又有十二个时辰,也即“十二世”;而一个时辰(世),包含三十分。扩而充之,于是便有“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也即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计三百六十年为一运,三十运计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会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把一元之中的十二会,用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作为符号,标示由天地开辟到终结,于是有了“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的观念。这种观念,也被医学家所采用,并与运气学联系起来,以三十年一世,三百六十年一运,来说明流行性疾病的发生规律。
如明代的汪机认为:“ 自开辟以来,五气乘承元会运世,自有气数,天地万物所不能逃。近世当是土运,是以人无疾而亦痰,此与胜国时多热不同。如俗称杨梅疮,自南行北,人物雷同。土湿生霉,当曰霉疮。读医书五运六气。南北二政,岂独止于一年一时,而顿忘世会运元之统耶!”汪氏观察到其“近世”人无疾而有痰、且杨梅疮流行,多系土湿之患,而认为当其时为土运主事。
紧随其后,明代医家王肯堂,对“元会运世”与疾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专论。王氏指出:“古无痘症也,历汉唐而盛行于中国;古无梅毒也,至本朝而濡染于南州”等古今疾病的差异,以及各家之说与“今不吻合”,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同会而不同运”的缘故。
清代著名温病学家余师愚也已类似的视角,分析了疫疹的发生是大运气使然。认为自汉迄其时,天地大运正值少阳之火主事之时,是疫疹发生的运气大环境,他在《疫疹一得·卷上·疫疹穷源》说:“自汉迄今,天地大运,正行少阳,即如仲夏,一日十二时论之,自子而丑、而寅、而卯、而辰,虽在暑天,人犹清爽,待交巳午,炎炎之势,如火炽热。由此推之,疫疹之有于汉后者,可悟运气之使然也”。
(二)“三元九运”推演模式
三元运气,即每一元为一个甲子六十年,第一个甲子年为上元,第二个为中元,第三个为下元,三元为三个甲子,计一百八十年。三元九运,与方位、五行相联系,排布在后天八卦、九宫之中,其推演方法如下:
上元甲子:坎(一白星)——一运:水 统运
坤(二黑星)——二运
震(三碧星)——三运
中元甲子:巽(四绿星)——四运:木 统运
中宫(五黄星)——五运
乾(六白星)——六运
下元甲子:兑(七赤星)——七运:金 统运
艮(八白星)——八运
离(九紫星)——九运
流年之宫合于统运者为旺气,为统运所生者为生气,生统运者为失气,克统运者为煞气。三元九运的运气格局,及其分析方法多为阴阳家所用。真正将其与医学联系起来,见于王肯堂《医学穷源集》。王氏不但用其理论分析人体质的禀赋的厚薄,更以此来分析各家学说的形成。他认为诊治疾病“必先立其元,而后明其气”,各家之说立论不同,是因为所处元运不同:李东垣温补之论立于上元坎水司令,寒水气盛之时;丹溪诸病属火之说立于下元甲子离火主运之时;当其时阳明经病较多,而以寒凉之剂清理大肠之药每每见效,是因为中元干金主运,而往往又加以达木、疏土之药,则是因为中元巽木统运,兼涉中宫土运。
王氏还认识到三元运气周期循环规律固然如是,然而必须通达变易之理,他说:“江河日下,未闻尾闾之水复上瞿塘;度数日差,未闻浑仪之步仍从宣夜。盖岁月如流,其不改者,甲子之周环;其不同者,气机之日新”。
(三)“大司天”推演模式
清代乾嘉年间的名医王朴庄,以《内经》“天以六为节,地以五为制,五六相合而七百二十气凡三十岁而为一纪,千四百四十气凡六十岁而为一周”为依据,扩而大之,提出了“六气大司天”理论:以三十岁为一纪,六十年为一大气,三百六十年为一大运,满三千六百年为一大周,来分析大气候周期变化。陆懋修承继其曾祖王朴庄的这一观点,进一步完善了六气“大司天”的理论,在《文十六卷》中不但对六气大司天理论作了专门的论述,还对大司天三元甲子做了考证,黄帝八年开始为第一甲子,前三十年厥阴风木主气,后三十年其相应的在泉少阳相火主气,因此第一甲子为风火之气用事;第二甲子始于黄帝六十八年,二阴少阴君火主前三十年,相应的阳明燥金主后三十年,这样第二甲子火燥用事等等,余皆顺次类推,至清同治三年第七十七甲子燥火用事。[6]
大司天理论,以考察“三十年一纪、六十年一大气”的自然气化的周期为主,六气大司天,每气各主三十年,依三阴三阳次序,依次轮转,三百六十年大运轮转一周,三千六百年则为完整的一大周。
王朴庄与陆懋修认为,历代不同的学术流派的形成及其立论和制方用药的特点,与六气大司天有着密切的关系:
仲景时值第四十九甲子,厥阴风木少阳相火主事,当时习用乌药、附子辛热之物而多误,仲景以桂枝、麻黄等温剂,治中风、伤寒治病,而以葛根芩连汤、白虎汤、承气汤、柏皮汤、栀子豉汤等清热之剂,治温热、湿温之病;刘河间倡寒凉因于时值六十五甲子燥火用事;儿科大家钱仲阳减《金匮》肾气丸桂、附之温燥,变温阳之剂为养阴之方,及其治疗痘疹亦用清法,其时同于河间仍在六十五甲子燥火用事之时;宋医陈文中擅用十一味木香散、十二味异功散等温补之剂,是值六十六甲子寒湿用事;李东垣开创温补脾土一派,专事升阳,因时也在六十六甲子寒湿主气;王海藏《阴证略例》以阴证立论,擅用温补,以其年幼于李东垣二十岁,仍在第六十六甲子寒湿主事之时;朱丹溪力倡清热滋阴,因于时值六十八甲子火燥用事而然;明汪机庚寅年痘灾盛行,不止燥火之年,亦是第七十一甲子燥火主事;至明万密斋、聂久吾治疗疾病,首重保元,专事温补,是第七十二甲子寒湿主事;张介宾同在第七十二甲子寒湿主事,故其亦专于温补;至吴又可、周禹载论治瘟疫多用寒凉,是第七十三甲子风火用事之故;王朴庄《伤寒论注》时值第七十五甲子寒湿用事,故其以温散温补见长。至陆氏自己为医之时,时值第七十七甲子,燥金、君火用事,所遇时邪多温热,常以凉散、寒泻为法而见效。
小结
这几种运气大周期推演模式的提出,为研究各医学流派的特点和发展规律,开启起了新的视角,也丰富了运气理论。笔者认为,几种大气候周期推演模式均是圜道数理思维下的产物。刘长林认为圜道观念是中国古人思维的内核,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根本的观念之一。他说:“圜道即循环之道。圜道观认为宇宙和万物永恒地循着周而复始的环周运动,一切自然现象和社会人事的发生、发展、消亡都在环周运动中进行。” [1]中医运气学以研究气的周期运行规律为核心内容,因此自然而然的将这种观点作为了自己理论体系的核心。圜道观在运气学中称为“终始”,也即 “周而复始”。然而,这种终而复始,是有一定定数的,也就是一定的周期规律。于是又引入了一个哲学的数理概念——“运数”。几种气候大周期推演模式,所采用的虽然是同一种思维方式,但其“运数”也就是运气周期,却是不尽相同的:“元会运世”关注的是一运三百六十年,“三元九运”主要考察一百八十年为一周期的上、中、下三个六十甲子以及二十年统运之分司,而大司天关注的是六十甲子周期的变化。这种推演周期的差异,根源于所取之“象数”的不同。“运数思维与取象思维在本质上是同一的,……数成为一种象征,数也是一种象。”[2]“元会运世”取象于年、月、日、时的单位周期,“三元九运”取象于三元九宫,“大司天”则取象于“天以六为节,地以五为制,五六相合”之数,这种差异决定了其推演周期的不同。然而,医学发展的历史实践证明,这些推演模式包含着一定的合理因素,能在一定程度或者一定层次上揭示运气的大气候周期规律。但是,也应该看到,这些理论模式,是不够完善的,对同一事件的描述在很多时候很难契合。因为医家的选择性偏倚(只选择适合的例证,将不适合的例证排除在外),使这种矛盾隐匿了起来。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在理论和应用两个层面,完善、整合这些现有的模式,使其不断地接近客观现实。
评:
本论所论及的几种推演模式,是学习运气学和把握运气规律不可缺少的。它们在不同层面、或者是在同一层面不同的角度来展现运气的运行规律,其或有不尽完善的地方,但在今后的研究工作中,不妨将其思想引入,以实践来检验其科学性,在实践中发展、完善其理论模式。
需要注意的是,能够用模式来表达、推演的,都是在排除了其它因素干扰之外的具有固定规律的事物,与实际情况往往会有一定的距离,因此不可机械地套用。《内经》“运气七篇”所指出的 “时有常位,而气无必也”、“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就是警示世人,运气之用不囿于“数”,不可拘泥于这些固有的推演模式。
1.刘长林.中国系统思维.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4
2.姚春鹏.《黄帝内经》——气观念下的天人医学.北京:中华书局,2008.3: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