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八）喜宴（上）
第八章 喜宴
上
武术队凯旋而归之后，周鑫和周华的关系也开始转变。
每天周华去单位上班，周鑫就推着自行车在解放路北侧的路口等着，看见周华骑自行车过来，周鑫也骑上自行车和她一起一路说着话、一路去单位。陪周华到了机电厂，周鑫再返回体委。为了这，周鑫不再骑那辆“嘉陵”了。
每当有新的电影上映，周鑫都会买票给周华送去，然后陪着周华一起去电影院。在影院里，不再是沉默地只看电影了，还不时说上几句话。回来的路上，彼此讨论对影片的看法。无论是在影院里、还是来回的路上，周鑫总是关心周华热不热、冷不冷……那份关心，给周华很多幸福感。
周鑫来周德清家里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周华不再是那爱理不理的状态，两人之间话语多了、笑声多了。
周德清和何心莲也越来越很少听到女儿提起吴箫了，反倒是提起周鑫的事情多了。看见女儿每天开开心心的，周德清夫妇就感觉轻松。
1984年元旦这天，正是星期日。
周华在家和母亲一起做饭，开心地哼着《牧羊曲》。
何心莲煎着带鱼，笑呵呵看着周华：“小华，和妈说，是不是恋爱了？”
“没有。”周华低头摘着芹菜，“听谁说的。”
何心莲把带鱼放进盘子：“你自己说的。”
“我啥时候告诉你了？”
“这不告诉我啦？”何心莲拿过周华手里的芹菜去洗。
“我还没想好呢。”
“都二十多了，还没个主意？”
周华洗着玻璃杯子，说：“过完年我才二十一。”
“虚岁二十二啦。”
“撵我走啊！”
何心莲笑了：“你可是我的宝贝女儿。”
“那不就得了！”周华拿毛巾擦着手，歪着头乖巧地看着母亲。
“不嫁？”
“不嫁！”周华过去倚靠在母亲的肩头。
何心莲心里幸福满满。可也不能留女儿一辈子真的不出嫁啊。
看看手表，就快中午十一点了，何心莲问：“小华，周鑫几点来啊？”
周华也抬起右手看看梅花表，说：“快了。”
“那我做拔丝地瓜啦。”何心莲说。
周华说：“做吧，该到了。”
当周华往桌上摆餐具的时候，看见周鑫正坐在沙发上和父亲开心聊着。
“你啥时候来的！？”周华看着周鑫。
周鑫站起来，笑笑：“才来，看你做饭呢，就和我叔先说会儿话。”
周华看见沙发桌上有两瓶酒、两瓶罐头。
“别唠了，吃饭啦！”周华说完又去端菜。
见周华把菜摆好了，周鑫拿起沙发桌上的罐头，说：“周华，找个起子。”
周华把木柜抽屉里的改锥递给周鑫。
周鑫就用改锥开启玻璃瓶罐头的铁皮盖子。
“小心。”周华说，“别划伤手！”
周华拿来两个大碗放在饭桌上，周鑫把一瓶菠萝、一瓶荔枝分别倒进碗里，说道：“你最喜欢吃的！”
“你咋知道？”周华不记得自己和周鑫说过。
“听我叔说的。”
周华听了，觉得周鑫真是用心。
周德清心情很好。
“来！周鑫，今天就喝你带的酒！”周德清一指沙发桌。
周鑫赶紧起身拿过来一瓶“五粮液”，打开。
周德清笑着看何心莲：“何老师，你也来一杯？”
“你还不知道我，一喝就脸红。”何心莲也微笑着。
“一小盅。”周德清拇指食指伸着，中间隔着小小的缝隙，“过节了，少喝点儿。”然后向何心莲伸直了食指和中指。
何心莲起身去拿了两个小酒盅放到桌上。
“小华，你也少喝点儿。”周德清看着周华。
“爸，我喝酒也脸红。”周华看看母亲。
周德清看看周鑫：“这可是你周哥带的好酒，也不喝一杯？”
“小华。”何心莲说，“陪妈喝一杯。”
周德清吩咐周鑫：“倒上，都倒上！”
周鑫起身，先给周德清的小酒盅斟满酒，然后何心莲、然后周华，最后自己也倒了一盅。
周德清举起酒盅：“今天新年第一天，希望是个好的开始！来！”说着一口喝净。
周鑫也是一口喝了。
何心莲和周华喝了一小口。
“吃菜！”周德清拿起筷子。
饭桌上，不像以前节假日那样有鸡有蛋了。
今天周鑫也没给周德清家送鸡送蛋。因为最近闹鸡瘟。
谈到鸡瘟，周德清就问：“小周，你家的情况怎么样？”
“一百多只，就剩十几个了！也都蔫儿了。”周鑫惋惜着。
“不传染人吧！？”周华问。
“不传染。”周鑫笑笑，“可我家那些奶牛好像都没精神头儿了。”
“怎么？”周德清关心地问。
“没啥大毛病。”周鑫说，“就是不出奶。”
“那还不是大毛病！”周德清说，“可得赶紧找人看！”
“都找兽医啦。”周鑫说，“可也没看出来啥毛病。咳！”
见周鑫这个样子，何心莲就说：“没事儿，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周华满脸的关心看着周鑫。
“小周，来！吃菜！”周德清也是同情和关心的表情。
四个人举起酒盅，各自喝了一口。
2
“家财万惯，带毛儿的不算。”周旺财深深体会到了。
家里的鸡全部死掉了！奶牛也不怎么出奶了！又过了几天，乳品厂不收牛奶了，说是怕有病菌传染。即使收奶，周旺财也没奶可卖了。家里的奶牛全都不出奶了！
没办法，只好把奶牛全部低价处理给了屠宰场。小明子也被打发走了。可是，小明子年初走的时候，周旺财给了他一年的工钱，还对他说，有时间来家里玩儿。小明子感动得千恩万谢泪水流。周旺财倒是觉得轻松了。早就想给周鑫盖新房，可一直没得清闲。这下不再养牛养鸡，周旺财确实感觉轻松了。
去年年末，周旺财就不想再整天这么忙乎了。
去年南平水库发大水之后，甸子上的青草少了，尤其是碱草。夏天那阵子，周旺财和小明子赶着牛找新的草地。在这里，周旺财认识了南平乡的一些村民。周旺财喜欢聊天，喜欢开开玩笑，和村民慢慢就熟悉了，村民也知道了周旺财是养殖大户。另外一个养殖户王福贵，也经常在这里放牧一大群牛羊，和周旺财也逐渐熟悉了。
夏末的一天黄昏，王福贵赶着牛羊往回走，需要渡过那条小河。这时，一只山羊离群，陷进河中的淤泥里。眼看越陷越深，王福贵赶紧过去救羊，可他自己也被困住。自从发水之后，河道里深浅不一，而这只羊陷落的地方河水最深、淤泥也最厚。王福贵抱着那只羊，双腿拔出不来了，并且越是动弹、越陷得深。可他没舍得丢下山羊，就这样被河水淹死了。
周旺财听说这事儿之后，觉得王福贵太不值得，同时也想到了自己辛辛苦苦到底值不值得。
周德清夫妇知道了周鑫家中的变故，经常劝周华多安慰安慰周鑫。周华也觉察到了周鑫的那一丝失落。
周华主动邀请周鑫去看看电影，或一起去大舞台练功，主动和周鑫说话……
周鑫感激周华没有因为自己“家道中落”而远离自己，所以对周华也是更加关心和爱护。
周末，周鑫邀请周华去他家玩儿，周华没拒绝。周德清和何心莲也劝周华：“去看看吧，说点儿安慰的话。”
听说周鑫要领对象来，周旺财夫妻俩喜出望外。院子扫了，屋内也打扫了，筷子也都换成了新的。
当周鑫带着周华一进院子，周旺财夫妻俩就赶忙招呼：“闺女来啦，快进屋！”
周华也赶紧笑着说：“大爷好！大娘好！”
周旺财和杨亚芹不住打量着周华：一米六几的个子、不胖不瘦，鹅蛋脸、弯弯的眉毛，尤其那一双明亮的长睫毛大眼睛，像是画里面的美人一样！老两口越看越喜欢这个明眸皓齿笑盈盈的大姑娘。
桌上六个盘子，里面装着菠萝罐头、荔枝罐头、土豆丝、煎带鱼、拔丝地瓜、芹菜炒肉。都是周华喜欢吃的。
周旺财和杨亚芹还是不住地看着周华，周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周鑫说：“爸！妈！看啥呀？给人家看不好意思了！”
“哦！”杨亚芹赶紧说，“吃饭！吃饭！”说着夹起一块儿带鱼想给周华碗里放，看周鑫向自己一眨眼，杨亚芹就说：“闺女，喜欢啥自己夹，别客气！”然后把带鱼放进了周旺财的碗里。周旺财和杨亚芹都知道周鑫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周鑫也对他们说过：不要给别人夹菜，一是不清楚别人喜欢吃什么，还有就是怕别人反感。
不给夹菜，周旺财和杨亚芹就只能紧着劝周华“吃菜！吃菜！”
周华说：“大爷大娘，你们再这么客气，我可不好意思再来了。”
“不客气！不客气！”周旺财赶紧说：“就当是自己家，闺女吃菜！”
周鑫说：“啥当做是自己家啊？就是自己家吗。”
“对对！”周旺财说，“自己家，自己家，闺女别客气，吃菜！”
看着老两口也不会说什么太多的华丽语言，周华感觉这两位长辈还是很质朴的。
周华回到家，父亲周德清和母亲何心莲就问：“你周大爷和大娘都好吧？”
“没看出来咋难受，挺开心的。”周华说，“听我周大爷说，好像准备盖房子呢。”
周德清问：“给谁盖房子啊？”
周华说：“没说，听说是准备在他家前院儿盖三间砖房，还要建个大院套儿。”
“真没少攒钱。”周德清说。
何心莲就说：“那还不是辛辛苦苦攒的。”
“那得多少钱啊？”周华问父亲。
周德清想了想，说：“还不得两三万啊。”
“他家能有那么多钱？”周华看着母亲。
何心莲说：“不清楚。”
周德清听说周旺财要盖房子，就想：不会是给周鑫盖新房吧？
于是就问周华：“周鑫没说他父母啥时候来咱家？”
“没说。”周华说。
“你跟周鑫说，他家盖房子要是钱不够就吱声。”周德清说，“告诉他，别不好意思。”
“嗯。”周华也不知道还能帮着做些什么。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