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大赛作品46】元旦达吉/藏族 放生(小小说)
保卫家园(王慧 摄)
这边的人,多数是不食鱼的。尤其是年岁大的人。原因一时也说不清。
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尝过鱼的腥味。从家里摸出一根针,将针头炙于烛火上,用钳子将针端折成弯钩,便造出了一弯简易的鱼钩。这种简易的鱼钩,自然也能钓上几条体格不大的石斑鲤。那时我们就称之为鱼。钓上的鱼,当然会和小伙伴们用细树枝串起来烤着吃。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那时我们为什么会有那种举动。那初次尝到的鱼肉味道,不过是腥味里熏着燃烧树枝的苦涩,并没有觉得鱼肉鲜美。
我长大了,走出了大山,到外地读书。
数年后,我回到故乡。我的胃里不只残留着牛羊肉的碎渣,还残存了鱼肉的渣滓。
回到大山里的一个无聊的下午,我胃里翻腾着对鱼肉鲜美味道的馋意,便走向了一家水产店,在鱼缸里用目光搜寻着目标。
鱼缸里有十几条慵懒的草鱼,这种鱼并不是我们西藏现有鱼的品种。它们拥挤地相互摩擦着,身上的鱼鳞有几片脱落在鱼缸底部。
鱼缸底下的树桩案板上有一些血迹,混杂着几片鱼鳞。能断定就在今天,有不少鱼在这块案板上被夺走了生命。案板上的血迹和鳞片,开始动摇了我买鱼烹饪的想法。可我还是站在鱼缸边,等待一条翻着白肚皮的鱼,彻底不能再动后,将它买走。
水产店老板早就注意到我。也当然问了我需要什么。我并未回答,我若表明来意,店老板定会当场宰杀一条鱼给我。可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但我能接受于我无关的死鱼。其实,我能想到,即便是买一条死鱼,接下来会有另一条鱼补位,我只是在有意回避,不自责罢了。
虽然我只是在寻求一个安心的理由,可我还是继续等待着一条 “自然死亡”的鱼,期待着一个死亡早些到来。
就在此时,水产店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攥着很多钱,另一人提着黑塑料袋。他们直接走向鱼缸旁,把水产店的老板喊了过来。
“老板,这些鱼我们全买了,多少钱?”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用不太标准的汉语问道。
水产店老板清点着鱼缸里的草鱼,并在计算器计算着。此时,在我看来,这些鱼只是成了一串数字。
就在我锁定着鱼缸里有条生命垂危的鱼时,他们其中一个人走向我问:你也是来买鱼的吗?
我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人紧接着说:那太好了,我们一起买下这些鱼,把它们放了,那可是大功德呀!
我不作声,把兜里的钱递了过去。老板收了我和他们的钱。他们一行人将鱼缸里的鱼倒进了黑塑料袋里,又倒进了一些水。他们离开时,一一和我热情地告别,其中一人嘴里还祈祷着,他们脸上洋溢着满足。
我的目光落进空空的鱼缸里,脑子里也空白了。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水产店老板又往空鱼缸里倒入了十几条鲜活的草鱼。它们在鱼缸里相互碰撞,溅起了带有鱼腥味的水滴。像是反抗,又像是对塑料鱼缸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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