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城里,丁大师是个神。他扛着一部又一部相机,从二十岁开始,一直拍到六十岁。退休之后,也不知是受何高佛指点,发明了一款新相机,能摄入物品的气味,拍出的牡丹,香味扑鼻。拍出的长沙酸菜鱼,将一千里外的战友眼泪都辣出来。有次,文明城市督查办请他协助参与城市环卫督查,花坛上有只白色垃圾,他拍下来,发给责任单位的负责人。对方是个女的,看到照片呕吐了半天。派人到花坛检查两次,结果在花根底下发现一只老鼠,已经死了好几天。有对母子牵着手挤在人流中,孩子刚从一家陶瓷摊走过,摆在桌上的观音像就掉落下来,碎了一地。摊主立即将他拉住。“我根本就没碰到,是它自己掉下地的。”小男孩十一二岁,被摊主拦住,顿时吓得哭起来。“也许是风吹下去的呢。”旁边有人同情母子的,帮着打圆场。“有风吗,小孩也会撒谎的,你看着办吧?”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腰宽体胖,脖上一条刀疤。他抓住小孩手腕,对站在旁边的母亲冷冷说道。“凭什么说它是孩子碰的,证据呢?”母亲据理力争,说着要去拉自己的孩子。“我亲眼所见,你想耍赖?”他暗暗在手上用力,小孩立即感到痛,哭的声音更大。“多少钱?”母亲舍不得孩子,对这个恶男也无计可施,屈服了。丁大师原本对陶瓷也感兴趣,刚刚还对这摊位拍了几张照片,在灯市里转了一圈,返回时,那母子正要离开,有个摄影同行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刚才掉下地那个,是景德镇陶瓷?”丁大师问道,他盯着恶男,目光如剑。“千真万确。”恶男认不识丁大师,见他身上背着个相机,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有点发怵。“我这有两张陶瓷照片,一张是在景德镇拍的,一张是刚在你你摊上拍的,你看看有什么区别?”
“照片还能闻出味道,你想砸场子吗?”恶男表面上还是装出蛮横的样子。“你帮他闻闻,有什么区别?”丁大师请一个观众现场见证。“这个有点鱼腥味,这个有点茶香味。”观众先指着刚拍的照片,继而又指着景德镇照片说道。“大家听到了吗,这张有鱼腥味的,是赝品,有茶香味的,才是正品。”“你妈的丫,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容得你这混蛋活着。”丁大师从相机里抽出刚才拍的几张照片,一张一张的撕,他一边撕,恶男摊子上的“陶瓷”纷纷向地上跌。他最后将撕碎的照片向地上一摔,那摊子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所有的“陶瓷”全都摔成粉末。“这是怎么回事?”有两个警察过来,看见一地狼藉,问道。
苏迅:江苏省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一部,其他各种文体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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