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 | 等着一首诗回到我诗稿的家
图@一只羊阿姨
整理几本书,归于书架,旁有笔砚,一二空酒瓶,仿佛一场诗酒赓和的风雅宴,静静在那个书香角落里,窃窃欢畅。我侧耳细听,野老名士,口含清泉,讲史讲趣,或讲一些云烟往事。在那里,可坐可卧,自然也可暂放笔墨,瀹茗置饮,潇洒闲逸。再坐于书桌旁,感觉身轻似一片月光,我一拎,就把自己扔进这一场宴里。不,我又感觉,我化成清风,一下子扑进去。我愿人生行走间,遇泥泞,就在心中长出一条小径,逢阴雨,便从诗人那儿借把油纸伞。好人生,能看花开,听细雨,也能向晚一帘风,看斜阳映山落;能走过“二十四桥明月夜”,也能挥别“多少楼台烟雨中”。最后不管风雨飘摇,都能静静走进一页小巷,一条小径,走在青石斑驳的往事里。若能一生,心有迷恋的人、事、物,我总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每每看到那些老手艺人,不管是纺布,或打铁,不管是捏泥人,还是做油纸伞,我都会看得入迷。甚至有时会幻想,有那样一个小小的镇子,或村子,住着的都是这样一些传统老艺人,那该多美。他们世世代代不离开小镇小村,对心中的热爱,更是不离不弃,就这样沉迷其中,不管时光多老,额头的皱纹多深。读书时分,常让我觉得那一时,是人在书中优哉游哉地走着,走在草木纷披的自然之中。甚至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小径,一笔笔直一弯弯转。我常读着读着,就在某个字的笔画里迷路了。我这样说,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吧。于我,却是那么平常、真实,绝无故弄玄虚、虚张声势之意。比如有一次读到清代了亮一首《写兰石有寄》,我在“一片空山石,数茎幽谷草”两句里,把每一个字每一笔都走了一遍。走到头了又回来再走,觉得哪个字都好。甚至在“一片”这两个简单的字里,都走得欢欣不已。就像我突然一下闯进这片石里,先是直直地冲了过去,然后石多,开始这里“一撇”,那里一“横折”地赏看。看到几茎草,在这幽谷里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便走在“幽”字里,曲曲折折不愿意走出来。人生该有点画意,不必青山绿水、林木葱郁漫布,不必重岩叠嶂、云蒸霞蔚渲染,哪需要那么多磅礴气势、跌宕开阖,就是某个黄昏,烟云起一点,有穿花蛱蝶, 点水蜻蜓,一片小景,一分襟怀,足够美了。大概至少五六年里,从不曾闲闲地走在繁华的街头。前几日偶有一次,因为等车,有点闲时间,在街头走走,竟感觉茫然无措,有种慌慌的失落感,不知我在哪里,也不知要去哪里。直到遇到一家店,其门口摆了好多盆菖蒲。与菖蒲君一遇,确定过眼神,它们知我从山里来,我知它们为等有缘人,想听听遥远的山水清音。于是坐在它们身边,身心安稳下来。如果我是一片月色,我愿意回到墨的家。让宁静归于宁静,诗意归于诗,爱归于爱,就像一片月色回到墨的家,它识得每一个物品的美与好,认得每一寸空间里微小但迷人的气息。常听人说,生活哪来那么多诗意, 更多的是锅碗瓢盆,是不堪,是拼搏,是苦乐。同理,除了大灾大难,生命哪来那么多计较、贪心、妄念、争吵。去掉纷争、恩怨、纠葛,贪念,省下的时间,足够你诗意生活一回。是的,我省下许多时间,做着喜悦事时,我就忙得像个孩子,欢天喜地;无事时,我就等着,等着一首诗回到我诗稿的家,等着赏心的三两枝花,来叩我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