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骐 | 二姐
【往期回读】
二 姐
王慧骐
年前,二姐把她亲手制作的一饭盒狮子头和几十只蒸饺,特地请人从家乡给我捎来。她知道我好这一口。那几天她身体不适还在吊着点滴,硬是打起精神来,做这桩她认为重要的事。二姐并未跟谁学过烹饪,却有一手无师自通的好厨艺。送来的这两样吃物,咸甜适中,味道极好,很正宗的淮扬风味,一点不比富春、冶春那些名店里大师傅做出来的差。
已有好几年了,端午节前个把月,二姐就去菜场寻购新鲜的粽叶,几个弟妹她都要人手一份地包一些粽子给我们。都劝她别这般辛苦了,哪哪都有现成的卖。二姐听了笑笑,说她喜欢忙,做出来的或许比店里卖的新鲜。我们当然知道,那是二姐的一份心。几个弟妹一视同仁的都在她心里搁着呢。
细想起来,二姐还真是有双巧手。十几岁整天腻在一块的时候,二姐带我们一道包饺子,冬天里一起腌大菜(一种长杆子的青菜)腌萝卜;我们俩每个月还一道搭伙去拉蜂窝煤——先去父亲的学校借来板车,一趟要拉两三百个。拉回家中再一摞摞地摆好,差不多天就快黑了,两个人的鼻孔里也都是黑漆漆的。
父母生了我们姐弟五个。大姐一直在江西老家跟着叔父生活,打小的记忆里二姐就是老大(其实她只比我大了14个月),家里的大小事儿基本由她挑头,她的身上的确有股子男孩的闯劲和不服输的顽强。高中毕业后她响应号召去了一个农场,几年后知青回城,被安排到一个企业干车床,一身油乎乎的工装穿了好些年。后来赶上了下岗,经朋友介绍又去了一家砖瓦厂干。再后来还做过某品牌酒的推广和营销,一直忙到快六十岁。父亲最后几年患脑梗缠绵病榻,她二话没说终日陪伴于左右。
二姐不光是手巧,肯做,有韧性,而且还挺有点组织才能,能拢得住人。推销酒的那几年,老板看重她,让她做个小头头,她手下一帮人也都业绩可以,颇让老板满意。二姐亏的是少读了几年书(恢复高考那年,她已结了婚,有了孩子),要不然给她一方舞台一准能干出点事来。好在二姐的心态向来就好,干什么也都能不挑不拣、随遇而安,父亲没了以后,她一度心里空落落的,后来就去了北京给女儿带孩子,早早晚晚地跟在小娃娃后面念唐诗做算术。
还记得那些年的寒冬腊月,我们姐弟天没亮就起身去菜场排队买菜,踩着被冻得硬邦邦的马路,两人挎着竹篮,一路踢着石子儿取暖。那时候我们也才十二三岁吧,一晃都是奔七的人了。如今偶或聚在一起,谈得最多的还是年少时经历的那些事儿。
大约在十五年前写过关于二姐的文字,此篇算作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