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文志|姜德明:想起徐调孚
徐调孚先生我见过的。这位文学研究会的老作家待人谦和寡言,神态间却包含着无限的精力和智慧。他一生献身出版事业,甘为他人做嫁衣裳,而他本人亦是一位学者。徐先生曾经协助沈雁冰先生编过《小说月报》。抗战期间,他又在孤岛时期的上海编过一种文艺期刊《文学集林》,是一位富有经验的文艺杂志编辑。
我听吴祖光先生讲过,抗战胜利后上海开明书店为他出版多卷本的戏剧集,经理其事的就是徐调孚。那严肃的工作作风,无愧为一个资深的编辑。
日前偶翻1946 年出版的《上海文化》,见有徐先生关于《风雪夜归人》的一段评语,极精粹,全文如下:一个是红极一时的名花衫,一个是供人玩弄的姨太太,却在偶然的机缘中相遇了。
他们同是可怜虫,同是被泥沙埋住的珍宝。他们想一同去走一条新路,可是,人是得受罪的,“明天”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从这两个可怜虫以及他们周围的人物,作者写出了现实人生中的形形色色。这里有诗情,有智慧,有辛酸,也有丰富的人间味。
徐先生的译著目录,多在古典文学和元曲研究方面。这百余字的剧评很少见。上海沦陷期间,柯灵编的《万象》杂志上连载过一组《新录鬼簿》,专记新文学家的佚事,副题为《现代文坛逸话》,署名陈思和,时在1944年的8、9 月。前后共记鲁迅、刘大白、曾孟朴、汪仲贤、沈西苓、陈大悲诸人。正如评《风雪夜归人》的那段文字不曾被人注意一样,徐先生化名写的这一组《现代文坛逸话》也少为人知。作者隐去了真名,但从行文中,又可窥知其人熟悉《小说月报》的掌故,让人猜到可能是位文界的前辈。如谈汪仲贤为上海“新舞台”编过一部《徽钦二帝》,为了编好剧本,汪曾遍阅宋朝南渡前后的历史和野史笔记,发表在《小说月报》号外“中国文学研究”上的一篇《宣和遗事考证》,就是他从事这项工作的副产物。又说戏剧家沈西苓,当年曾为创造社做文章和绘制书刊杂志封面,当时用的是“叶沉”和“一沉”的笔名等。这些也是行将湮没的史实了。
可惜徐先生的《新录鬼簿》不曾继续发表下去,否则会给新文学史提供更多的史料。
198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