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王牌军——虎豹骑

一直在聊三国的人,有些厌倦了,改变一下,来聊聊三国的事。

三国是大争之世,军队的数量,特别是质量,对任意一个割据势力来说都至关重要,因此,各方都十分注意军队建设,涌现出一些战斗力特别强大的部队。

三国时期,大小军阀割据一方,林林总总,数不胜数,但其中强大者,几乎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刚才说的,拥有一支战斗力特别强大的部队。

来数数看:袁绍有鞠义的八百刀盾兵;公孙瓒有白马义从;吕布有高顺的陷阵营;刘焉、刘璋有东州兵;刘表有长矛兵;曹操有虎豹骑;吴有(左右)解烦兵、(左右)无难营;蜀汉有飞军、白毦兵。

这些部队都没有单独的详细记载,零零星星出现在史料里,有些可以综合起来形成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资料,有些则只有一个名称,难以了解其事迹。

这些部队中,除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和曹操的虎豹骑,可以确定是骑兵以外,其他的都是步兵。

曹操的虎豹骑就有相对比较完整的资料,可以给各位读者聊聊。

先简单介绍下曹操的军事结构。曹操军队的最高指挥机关叫“霸府”(除曹操外,曾开设霸府的有:高欢、朱温、李存勖)。军队分三部分:中央军、地方军、屯田军。

地方军即各州郡的兵,数量不大,战斗力也不强;屯田军是指平时屯田,战时打仗的部队(现在仍然有此性质的部队,建设兵团)。数量较多,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中央军就是曹操直接指挥的部队。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驻扎在许县以外战略要地的野战部队;一部分是京城(许县和邺城)及皇宫的警备部队,即中军,也称武卫营。

中央军是曹操的主力作战部队。虎豹骑则是中央军的核心,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曹操直接指挥的还有一支部队:青州兵,是支很奇特也很奇葩的部队,下次来聊)

古代中原缺马,战马是稀有战略物资。官渡之战前,因为缺乏马匹,骑兵一直是曹军的短板。骑兵指挥官也缺,这就是吕布投降时,曹操犹豫要不要杀他的原因,不是刘备那句话,也许吕布真能活下来。

曹操与文丑交战时,只有六百骑兵。后来钟繇从关中送来两千匹马,曹操的骑兵才初具规模,具备了独立作战的能力。

当时统率骑兵的是曹仁,曾经长驱至汝南攻打刘备和龚都。官渡之战后,又缴获了袁绍军一批马匹,曹操以此组建了虎豹骑。

虎豹骑的士兵百里挑一,全是从百夫长(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上尉)级别的军官中挑选出来的,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虎豹骑分虎骑(吴、蜀汉也有虎骑)、豹骑。曾出土过一颗豹骑司马印,以此推论,还应该有虎骑司马印。虎骑和豹骑应该在装备和作战功能上有所不同。

虎骑可能是重骑兵,人马都配备有重铠,负责冲击敌人的步兵方阵;豹骑为轻骑兵,只有骑手配铠甲,负责迂回、包抄、穿插等。在突袭和追击时,两者都可以变为轻骑兵,发挥机动灵活快速的特点。

统率虎豹骑的必须是曹操亲属,外人不能担任。首任是曹操从弟曹纯,以后有曹真、曹休,仅此三人。曹纯死后由曹操亲自统领。

这颗出土官印透露出的另外一个信息是虎豹骑的最初具体管理者为司马,规模应该不是很大。

曹纯是以议郎参司空军事身份督领虎豹骑,议郎级别比将军低,比校尉高。按惯例,将军领一军,五千人左右;校尉领一校,八百人左右。那么,最初虎豹骑的人数应该在二至三千人左右。

 攻杀袁谭

虎豹骑第一次出现是在建安九年(公元204年)开始的,曹操攻打驻扎在南皮(今河北南皮县,渤海郡治)的袁谭时。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在曹操忙着攻打和安定邺城时,已经投降曹操的袁谭趁机攻取了甘陵、安平、渤海、河间等四个郡国之地(大约为今河北、天津市、山东省交界地),势力范围也算不小。

曹操立即给袁谭去信,谴责他违约,和他断绝姻亲关系,把他的女儿送还,然后率军攻击。袁谭放弃平原县城,屯兵城南的龙凑黄河渡口。曹操率军进逼,面对袁谭军扎营,吓得袁谭连夜逃往南皮,在南皮县西清河扎营,集中兵力守护南皮。

袁谭困兽犹斗,率兵出战,曹军士卒伤亡过多,曹操想放缓进攻。督帅虎豹骑的曹纯劝阻说:“如今千里迎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况且我们是孤军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定能够攻克。”

曹操听从了曹纯的劝阻,指挥各部全力进攻。从天亮厮杀到中午仍然不分胜负,为激励士气,曹操亲自擂打战鼓,士兵振奋,勇往直前,终于击垮袁谭军。

南皮战场上,虎豹骑首次出场就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袁谭的方阵还没排列好,就被虎豹骑一冲而散。

袁谭的的头盔发髻也跑掉了,披头散发在乱军中逃窜。虎豹骑士觉得这不是个普通人,紧追不舍。袁谭慌乱中落马,回头对追来的这位虎豹骑士说:“喂,你快救我,我能让你富贵。”话还没说完,虎豹骑士手起刀落,砍下了袁谭的人头。

游击将军乐进率先锋部队攻入东门,占领南皮。郭图等人及其妻儿被斩杀。

曹操杀了袁谭,欣喜若狂,让吹鼓手齐声演奏。曹操自己高呼自己万岁,随着鼓吹的节奏在马上摇摆跳舞。完了下令说:“谁敢来哭袁谭,就杀谁的妻子儿女。”

曹操攻南皮时,袁谭的青州别驾王修正在乐安(今山东省博兴县北)运粮,听说南皮被围,领兵来救,可是已经迟了。王修亲往袁谭尸首处痛哭,哀动三军,并向曹操乞求收葬袁谭尸首,曹操感其忠义,答应了他的请求,辟召其为司空掾,继续去乐安运粮。王修后来为行司金中郎将,迁魏郡太守,累官至大司农郎中令。

 俘获蹹顿

虎豹骑第二次出现在曹操北征乌桓的战斗中。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正月,曹操提出北征乌桓的作战计划,遭到大多数文臣武将的反对。反对的理由是,袁尚只是一个逃亡的人,乌桓人贪婪不讲情谊,袁尚不可能带给他们什么利益了,他们不会被袁尚利用。如果贸然远征,刘备一定会劝说刘表袭击许县,万一如此,后悔就来不及了。

只有郭嘉力排众议,支持曹操北征。支持的理由是,一、乌桓人依恃其地理偏远,一定不会设防,趁其不防突然袭击,可以一举消灭他们;二、袁绍对乌桓人有恩,而袁尚兄弟还在,此时候去南征刘表,袁尚可以借助乌桓人的力量举事,滋长蹋顿觊觎中原之心;三、刘表不过是个坐而论道的人罢了,知道自己才力不足以驾驭刘备,重任刘备会担心控制不住,轻视刘备则不会听刘备的建议,我们就算全部兵力远征,让国中空虚,也不用担心刘表回来偷袭。

总觉得郭嘉献策就是赌博,并且都不是小赌,而是豪赌。前赌孙策之死,现在是用虚国远征赌刘表不来。这种胆量和豪气确实让人钦佩,但钦佩之余,仍然不免有些害怕,也许这就是常人和赌客的差距吧。

不过北征乌桓是曹操早就有的计划,不管诸将反不反对,也不管郭嘉支不支持,曹操都要打。其理由就在郭嘉所说的理由之中,简要地说,就是乌桓人有实力,而袁尚还在。袁家与乌桓人关系一直亲密,袁尚确实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所以曹操必须要打,越早打越好。

于是曹操率军北征,在原幽州牧刘虞的部属田畴的引导下走老路绕道西行,历尽艰辛,一直走到距乌桓人所居的柳城已经只有二百多里地时才被乌桓人发现。

袁尚、袁熙和辽西单于蹋顿、单于楼班、代郡单于能臣抵之等率领数万骑兵阻击。

八月,曹军登白狼山(今内蒙古哈喇沁旗东三十里,也叫白鹿山),猝然遭遇大批乌桓联军。曹军是轻装先行,辎重在后,士兵中只有少数人带甲,多数只是军衣,一时非常紧张恐惧。曹操登高观察,看见敌军阵形不整,有机可乘。荡寇将军张辽也发现了,坚决请求出战。曹操将自己所持的麾授予张辽,让他做先锋冲杀。

曹纯率虎豹骑跟随张辽出战,奋勇冲杀,俘获单于蹋顿。(因此战为张辽统率,故也将此功劳记在张辽名下,说蹋顿为张辽所杀。这是传记体史书不严谨的体现,写本人传时以本人为主,造成许多模糊之处。如诸葛亮出使东吴一事,在《先主传》里是刘备派他去的,在《诸葛亮传》里是他自己请求去的,让后人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简单的事情就这样搞复杂了。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狂追刘备

虎豹骑第三次出现在曹操征荆州,驱刘备的战场上。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征荆州,驱刘备,刘琮不战而降。此时依附于刘表,驻守樊城的刘备猝不及防,率军逃往江陵,意图获取囤放在江陵的大批军事物资。

曹操自然不会让刘备轻易得手,立即派曹纯率虎豹骑狂追刘备。狂到什么程度呢?当时行军惯例为日行三十里(汉里,一汉里约等于414米,下同),虎豹骑一日一夜奔驰了三百里,相当于十天的行军距离,够狂吧?

有史书记载说曹操亲率五千骑兵追赶刘备,明显有误。一、曹军全部骑兵有没有五千都值得怀疑,就算有,也不可能全部投放到这次行动中;二、五千骑兵同行,难以达到那么快的速度;三、真有五千骑兵的话,还会怕一个拦路的张飞?

虎豹骑在当阳长坂坡追上刘备,被后人演绎得十分精彩的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就发生在这时。虎豹骑冲散了刘备军,俘获了刘备两个女儿(后来不知所终),缴获了刘备军辎重,收编了刘备军的逃兵,迫使刘备放弃了前往江陵的计划,从小道赶到汉津(今湖北荆门市),与先期率兵走水路的关羽相会,一同赶往刘琦驻守的夏口,无奈投奔了孙权,由此形成孙刘联军,在赤壁之战中共抗曹操。

驱散刘备后,曹纯率领虎豹骑进逼江陵,降服江陵守将。

虎豹骑统领曹纯

虎豹骑以上三次行动时的统领都是曹纯,简单介绍一下。

曹纯,字子和。是曹仁的弟弟,十四岁时父亲去世,与曹仁分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曹家产业不是由哥哥曹仁继承,而是曹纯继承了。这不符合当时的习俗,有点奇怪。

曹纯家很富裕,佣人门客上百人。曹纯虽然年幼,却很会管理,乡里人都认为他很能干。他喜好学问,敬爱学士,就有一些学士去投靠他,于是他成为远近闻名的人。

十八岁时就出仕为黄门侍郎,通常是二十弱冠后才出仕。二十岁时跟随曹操出逃洛阳,此后一直跟着曹操四处征战,深得曹操喜爱和信任,将虎豹骑交给他统领。他也不负曹操所望,率领虎豹骑立下许多战功。

可惜曹纯死得太早。建安十五年(210年),年仅四十岁的曹纯去世。虎豹骑失去统领,有关部门提请曹操选任替代者,曹操说:“曹纯这样的人才谁能比,哪里还可以复得!我就不能督率吗?”虎豹骑就此由曹操亲自管理领导。

威震关中

虎豹骑第四次出现在关中。

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亲征关中,关中马超、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韩遂等十方割据势力推举韩遂为都督,纠集十万人马与曹操对峙。

期间,马超、韩遂等求和,曹操采纳太中大夫贾诩的计策,假意答应,然后用离间计挑拨他们的关系,使他们发生内讧。

既然言和,双方将领中的一些老相识就可以互相交往叙旧了。曹操和韩遂的父亲是同一年举的孝廉,有点明清时代的“同年”、“同科”的意思。曹操与韩遂的年龄又相差无几,于是两人在马上互相交谈了一阵。交谈中不说军事,只说以前在洛阳时的一些旧事,说到高兴处,两人还拍手欢笑。

曹操不光和韩遂谈天,也和马超谈天。但马超就没有韩遂那样老实了,总想在交谈时捉拿曹操。马超力气大,专门制作了一个可以装六斛米的口袋,提在马上来比较曹操的体重。不知道他这样怎么能测量出曹操的体重,只是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看能不能将曹操从马上活捉过来然后带走。

汉代一斛米约为27市斤,六斛米162斤。曹操知道后,还有些后怕,说:“差点被这家伙欺骗了。”这事有点玄乎,但马超确实有临阵捉拿或者刺杀曹操的打算。

曹操和马超、韩遂等交谈时,都是单独面对,左右亲兵护卫退后,只有许褚一人紧随。马超想凭借自己的武力突然袭击曹操,但他一直听说许褚非常勇猛,只是不认识,怀疑跟着曹操的这个人就是许褚,就问曹操:“听说您有一个虎侯,他在哪里啊?”曹操回头指了下许褚,马超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鉴于马超的危险性,曹操加强了安保措施,在阵前放置了一排“木行马”(用于阻止敌人骑兵冲锋的防御工具),隔着木行马与敌将交谈。

许多士兵,特别是匈奴士兵只听说过曹操的威名,但从来没见过曹操,纷纷前来围观,人山人海,很是热闹。曹操既觉得好笑,也有些兴奋,大声对这些人说:“你们想看曹操长什么样吗?也就是个普通人啊。没有四只眼睛两张嘴巴,只是多一些智慧罢了!”

按照现代考古专家复原的曹操像来看,曹操真不好看,还有些猥琐(这张复原像真不敢恭维)。曹操肯定不是个帅哥,身高就一米六左右,但其气质应该很好。有件事情颇能说明这个问题。曹操当魏王后,匈奴曾派使者来晋见曹操,曹操认为自己的长相不够威严,不足以雄远国,就让高大英俊的崔琰代替他接见匈奴使者,自己假扮成侍卫站立一旁。

拜谒结束后,曹操私下派人问匈奴使者对魏王的长相有何评价。使者说“魏王”虽然容貌非凡,但缺少英雄之气,旁边那个侍卫反而有成就大事的霸气。另外曹操的儿子比如曹丕、曹植都英俊潇洒,说明曹操也不会有多丑。

曹操见这是个炫耀武力震慑敌人的好机会,就将五千名精锐虎豹骑组成十个阵式排列在身后。虎豹骑军容整齐,装备精良,战马彪悍,骑士威严,特别是一身重甲在阳关照耀下精光四射,令人目眩,望之让人胆寒,确实起到了震慑敌人的作用。

过了几天,曹操又给韩遂写信,故意留下涂改的痕迹,好像是韩遂涂改的样子,马超等人看见后更加怀疑。曹操见有机可乘,就和马超、韩遂等约定时间交战。

交战时,曹操先派轻装部队出战,引诱更多的敌人来攻击。等敌人大军出动后,立即派虎豹骑重装冲击。闻名天下的西凉铁骑在虎豹骑面前也不堪一击。虎豹骑在西凉铁骑中横冲直撞,阵斩成宜、李堪等。马超、韩遂等逃往凉州,杨秋逃往安定,关中由此得以平定。

灵丘讨黄巾

虎豹骑第五次出现在山西灵丘。

这次事件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知道有这件事情发生。应该是平定汉中以后,灵丘出现叛乱,二次黄巾的可能性最大。曹操让曹真统率虎豹骑前去征剿。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这件事却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曹操将虎豹骑交给了曹真。这样的话,就可以知道统率虎豹骑将领的演变为曹纯死后,曹操自领,然后交给曹真,后来又交给曹休。

汉中御敌

最后一次有关虎豹骑的活动出现在汉中。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春,刘备率主力攻打汉中,派张飞、马超、吴兰、雷铜(一说任夔)等率军为侧应,进入武都下辩(今甘肃省成县)。

曹操派都护将军曹洪带兵防御(偏将军曹真另带一支人马攻击刘备别将),但曹洪是个贪财好色的人,曹操对他不放心,又让议郎辛毗和骑都尉曹休参与指挥监督。

这个事情有些滑稽,曹操一方面叫曹洪领军,一方面又明确告诉曹休“你虽然名义上是参军,实际上却是统帅”。与其这样,何必派曹洪为帅呢,直接叫曹休去不是更好?估计是考虑到曹休官职太小,而曹洪是老臣,又救过自己的命,曹操是用他的官位资历挂名而已。

曹洪也很知趣,主动把指挥权交给曹休。刘备令吴兰屯下辩,张飞屯固山(今甘肃省成县)意图截断曹休退路。曹休率虎豹骑赶在敌人还未布置完毕前迅速出战,斩杀吴兰部将任夔等。张飞被迫撤退。吴兰兵败逃入阴平,被当地氐人强端斩杀,并将首级送给曹军。

曹休因此功飙升为中领军(中领军如同高级将军)。

虎豹骑分流

此后再也没看到有关虎豹骑的行踪。推测应该是北方平定后,大规模野战不再出现,没必要保留这样一支虽然战斗力特强但却费用高昂的部队。虎豹骑逐渐分散归入曹操的中军五营里(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不再是一支独立的队伍。

从204年到218年,虎豹骑至少存在了十五年,为曹操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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