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冬微小说】你算哪棵葱？ / 开普饭

司长冬：男，佛山市作协会员，广东小小说学会会员。籍贯河南南阳，现在佛山市南海区一家港企任内刊主编，发表各类文学作品逾5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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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哪棵葱？

文/司长冬

在这不大不小的台资鞋厂里，山娃是一个不大不小名人，他出名的原因是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吃了一顿主管餐。

四年前，山娃被姑姑带进了这家鞋厂，做了面部的一名车位工。姑姑是车位高手，每个月的工资在车间里数第一，主管几次提拔她当干部，她都以自己年龄大没文化推辞了，其实她也嫌干部的工资不高。这次父母求她将山娃带到东莞，她当即就答应：“没问题，跟着我学，只要能拿到我一半的工资，你们建新房就不愁了。”

山娃顺利地进厂后，一门心思跟着姑姑学技术，很快就将同期进厂的新手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就在姑姑刚露出欣慰的笑容时，山娃就惹出了这件不大不少的祸来-------

这家台资厂等级观念很强，把大陆人的饭堂分三个等级：主管餐厅、班组长文员餐厅、员工餐厅，餐厅门口有保安把守。这一天是星期天，有批货急着赶，山娃和大家一起加班，正好那一天姑姑请了病假。下午做完货后，用餐的时间已过，尽管领导已和饭堂打过招呼，可饭堂留下的菜只有一盆像稀泥一样的芋头，饭也早已凉了。

大伙又饿又气，要求再加一个菜，能吃口热饭。但饭堂肥主管叼着烟说：“给你们加个屌，谁让你们来晚了，有你们吃的就不错啦，为了你们还耽误了老子下班呢，你们爱吃不吃。”

山娃一听火了：“我们是为厂里加班才来晚了。”他指着主管餐厅说：“他们现在还没来，你为啥还把饭菜留那么齐全？盖得那么严实？”

肥主管冷笑一下：“有种的你也进去吃呀！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还想和人家比。人家是主管，你算哪棵葱？”

山娃把手一挥，大吼一声：“主管是人，老子也是人。走，有种的跟我一起把那主管餐吃了！”

这时，主管餐厅把守的保安早已撤了，几个愣头小伙子跟着山娃一起闯了进去。一会的功夫，桌的的那些板鸭、清蒸鱼、糖醋排骨等七个菜被他们一扫而光，连菜汤也用来拌饭了。

这是山娃进厂后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当他躺在床上，打着饱嗝感叹回味着那些泰国香米和梅菜扣肉的味道时，保安来了，不由分说就把他们扭到了保安室。

听了保安队长的一通讽刺恫吓，这几个吃了主管餐的人才知道自己的祸闯大了，这是厂里面自开厂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第二天，台湾厂长知道这件事后，不由分说就要将他们全部无薪开除。这下更惹火了面部的员工，姑姑带领着他们对主管说：要是开除了他们，就全体走人。当时正是生产旺季，熟练的车位工难招，再加上面部主管早就和饭堂主管结下了梁子，趁此机会他拉着其他几位主管向厂长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饭堂主管的坏话，并为山娃他们几个求情担保------

后来，山娃最终被留了下来。但他付出的代价是：罚款两百元，还有姑姑的一个耳光和一顿含泪的怒骂。

山娃很愤怒，但他又很怕姑姑，每天只得在姑姑监督下老老实实地干活。每当他听到人们谈论着他的“壮举”时，心里就觉得特自豪。

面部的工资是计件的，山娃脑瓜灵光再加上和姑姑手把手地传授，每个月的工资都在“噌、噌”地涨，半年过后，他的技术和工资就赶上了一些老职工。只是每当他吃着厂里缺油少盐的“减肥餐”时，就不由得想起了那顿丰盛的主管餐，那泰国香米和梅菜扣肉的味道让他念念不忘。

两年后，家里用他寄回的钱盖起了漂亮的新房。同时在姑姑的送礼和主管的推荐下，山娃被提升为组长。当他坐在空调餐厅里吃着比员工多两个荤菜的饭，当他拿着餐厅提供餐巾纸和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擦着油嘴路过员工餐厅时，员工们汗流浃背地吃着粗茶淡饭的情景，让他感慨不已，腰板不由得挺了又挺，他在心里费解嘲笑不愿当官的姑姑。主管餐厅内那优美的环境，那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那六荤一素的饭菜像磁铁一样，强烈地吸引着他。

有时饭菜不好，有的组长就打趣他：“山娃，带我们吃主管餐去。”

他脸红了，尴尬地笑道：“去，别提以前的丢人事了，说这话也不怕丢身份。”

四年后的一个星期天，刚被升为副主管的山娃一个人在主管餐厅里用餐，看到一位员工溜进来，拿起汤勺准备打汤，山娃大吼一声：“你干吗？”

员工吓了一大跳，嚅嗫道：“外、外面没汤了，我想打点汤。”

“你算哪棵葱？有什么资格喝这里的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