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大出逃记（十二）
本文作者：陈文章
冬去春来，又是一个春天。草木萌发，万物复苏，各种花次第开放。这是黄老大来到这座城市的又一个春天。这天，黄老大又揽了葡萄园的活。这次不是一个人，要二十多人。雇主也不是去年骑摩托车的小伙子了。
大锹队工友们提着铁锹大摇大摆地来到葡萄园。主家吩咐：掏冬天埋了的葡萄，一行十元钱，当场兑现。原来葡萄入冬埋土，开春挖出来，是这样过冬的。主家分配开任务，巡回检查，既要掏出葡萄苗，又不能掏坏苗。忙前忙后，跑个不停。
黄老大边挖边打量，有他去年上过粪的葡萄树行，葡萄树比去年多。仔细端详打量着主家，五短身材，国字脸，大花眼，面色黝黑，体魄健壮。黄老大干得起劲，仔细。既注意进度，又不能挖毁葡萄苗，严格按照主家的要求去做。主家每次走到他的身边，总是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黄老大。当主家又一次走到他身旁时，站住了脚。掏出烟递给他一支，俩人边抽烟边聊了起来。黄老大才知道这是果树试验站的葡萄园，分包给单位职工了，每年缴点儿承包费，经营好了比挣工资还强。
“经营不好， 连单位承包费也缴不了。这三十行葡萄苗原来是袁文忠包的，他不投资光想赚钱。雇上粪的不给人家工资，让工人把羊粪都推到化粪池了。葡萄眼皮薄。没肥料葡萄结得又小又少，好几年连承包费也挣不回来。今年他不包了，转包给我了。”黄老大听后嘴巴张成个“O”，心想这是我办的好事，幸亏换了主家，要不还挨打哩。
黄老大听到主家一席话，有点自责，觉得当时不该把粪推到化粪池里。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心里这样想，可不能说出口。实在没个好说的，边抽烟边干起了活。
黄老大掏葡萄苗卖力气，也许是种心理补偿。种瓜得瓜，出了力流了汗，谁也看得见。掏完葡萄，结算清工资后，主家让黄老大明天再来，继续干，还给了黄老大一包“黄果树”烟。黄老大在他家一连干了十几天，虽说每天才16元，按当时的社会工资付给他的，每天现钱，黄老大再不需要站桥头找活，乐意做这种营生，高兴和这样的主家打交道。
黄老大卖力干，主家也喜欢黄老大。逐渐由打“短工”变成了“长期工”。葡萄园摊子大，需要常年雇人。月工资500元，每月另加60元伙食补贴，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有住房，葡萄园有看园房，水电炊具齐全，还有养牲口的棚圈。黄老大谈成后，搬到葡萄园了。
打“短工”，熬成“长工”。不要天天找活，成了月月领工资的人了。有吃有住有活干，黄老大踏实了许多。他每天起早贪黑，像侍弄自家的责任田一样，忙乎着园里的各种活。慢慢地掌握了葡萄栽培、培土、剪枝、灭虫、打药、浇水等技术，成为种植葡萄的行家里手。当金秋八月，葡萄成熟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活少时他一个人干，活多了雇人，雇几个，多少钱，黄老大说了算。特别是秋天下葡萄的时候，雇的人多，主家是总指挥，黄老大就是现场指挥，俨然是园子里的半个主家。冬天园里没活干，拉大粪掏厕所积肥。主家家里养着匹栗色小骡，专门拉大粪。定制的花轱辘胶车，铁粪箱。给黄老大买的拉大粪的工衣，长筒靴，胶皮手套，口罩，护目眼镜，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每天一 趟，行走在市里的各大公厕旁。拉大粪有点脏，穿戴好，冬天冻成块，也好干。
每天清晨四五点钟，人们还没起床，就开始掏粪上车，等人们起床后，己经装好了粪车，吆喝着小骡回到了葡萄地里。卸完粪，小骡子一喂，一天工作干完了。
葡萄园主家秦国栋，中专生，农牧学校毕业，分配到果树试验站当技术员。国栋懂技术又肯干，承包了百十多亩葡萄园。刚起步俩口子干，几年后攒下了一大笔钱，不想让媳妇风吹日晒，在田地里受罪了。于是，媳妇在桥洞口开了家农资商店，卖化肥、种子地膜、农药，秋天批发零售葡萄。国栋一个人忙葡萄园，忙不过来，雇了黄老大帮工。活少就他和黄老大。活多再临时雇人。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黄老大仍积肥掏厕所。这天，黄老大起得晚了，大半前晌了才赶着小骡拉着大粪，从桥洞下往坡上走。骡子竭尽全身拉，生怕上不去，黄老大摁着辕翘头吆喝着给骡子鼓着劲，一步一步地顺着斜坡往上爬。
突然从后面跑上一个小伙子，抱住黄老大的腿，硬说粪车撞了他。这上坡路，他还在后边走着，怎能让前边走的车撞着。这不明摆着是讹人嘛？来人死死抱着黄老大的腿不让走，黄老大让他放开手，把车赶出路边，停住车再说。
抱腿人放开黄老大，等着黄老大上了坡打好车，又重新纠缠起来，硬说黄老大撞了他了。这瓷碰得连半点理由也不给，死皮赖脸讹住要钱。开始要一千，后来少到五百。黄老大身上也就带个十块八块烟火钱，掏给嫌少不要。过路人纷纷驻足观看。黄老大上下一打量，虽是个小伙子，实则是个瘦骨嶙峋、面黄饥瘦、哈欠连连、鼻涕眼泪的半截老汉，心想可能是碰上“料子鬼”（吸毒人）了。这人死抱住腿不让走，黄老大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扫了一眼，看见果树试验站的老冯也驻足观看。于是向老冯打了个手势，意思让他通知一下国栋，看咋处理。
老冯也是好打抱不平的人，看黄老大的示意，领会错了精神，骑自行车到派出所报了案。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了两位警员，见是个料子鬼，冲那人屁股上来了一脚，假意还要打。那抱腿人放开黄老大，撒腿跑了。警察同志却把黄老大和粪车扣回派出所了。这事办得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讹人的放跑了，黄老大和骡子车被扣回派出所。黄老大回办公室和警察叙说事情的起因经过。那警察不耐烦地打断黄老大的话，告诉说那是个吸毒犯，出入派出所如同回他家，他们也没办法。
“他讹人，你们没办法。扣押我的车是啥道理？”黄老大和警察争辩起来。“不是扣押。你们报的警，出100元报警费就能回家了。”原来是要出警费呢！黄老大一是没带钱，二是觉得太冤枉了。碰瓷没讹上，让派出所罚钱了。黄老大不出这个钱，让找掌柜的。警察要了掌柜秦国栋的电话，当场和国栋通了电话，黄老大接过话筒，讲了事情的经过。
国栋一听这事，气呼呼赶到派出所，和警察大吵一架，把大粪车卸在派出所，领着黄老大，拉着骡子回了果树试验站了。
大粪车臭哄哄地在派出所院里停了一个礼拜，派出所所长开会回来，问起粪车的事，臭骂了几名小警察。三名小警察垂头丧气地找到国栋，让赶紧把粪车拉走，再没提出警费的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