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苦瓜结在苦蔓上(之一)
苦瓜结在苦蔓上
(一)外婆
外婆去世好多年,我想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的容颜了。
记忆中外婆是一个刚强的女人,小脚,上沟下洼,砍柴挑水,磨镰割草,打场扬麦……干尽了男人该干的粗活。
外婆胆子特大,据母亲说自己还小的时候,有一回饿狼跳进猪圈里,把猪仔叼在嘴巴中,跳上墙头准备逃走,外婆手操灰耙(农家烧火炕的工具),吆喝抢夺,和狼酣战一个时辰,硬是把猪仔从狼口里夺了回来。
外公人高马大,却懒于体力活,终年倒腾生意,贩猪卖狗倒响元(银元),买卖牲口,说媒……总之,只要和生产劳动无关的,他都愿意做。不过他似乎运气总不好,赚少赔多,自己混了个肚儿圆,老婆孩子却遭罪不少。
于是家里的生计一股脑儿压在小脚的外婆身上,外婆难免会怨声载道,和外公积怨日深,夫妻情分也日渐寡淡。
后来,舅舅们逐渐长大,能够帮衬外婆了,日子不再窘迫拮据,外婆的生活也不至于过分苦累。这个时节,年幼稚嫩的我便认为外婆家是最富有的,经常跟随母亲在外婆家躲饥荒,一呆就是好几个月。父亲来接母亲回家了,我会千方百计地藏起来,在墙角旮旯泪流满面,一边痛恨父亲脸黑嗓门粗,一边留恋外婆家衣食的富足。
再后来,舅舅们陆续娶亲。慷慨的外婆把两孔宽敞向阳的大窑洞让给新妇们居住,自己搬往窄而小的偏窑里。小窑洞里面周旋不便,让人很不舒服,再盘一座火炕,不够尺寸,人躺上去得蜷曲着双腿,睡一宿,腰酸背痛。外婆突发奇想,找来小镢头把脚部的墙壁往深处掘,想要给脚找到舒展的空间。不过,令人稀奇的是,外婆刨挖的那块窑洞墙壁土层特别疏松,很容易挖掘,外婆很是兴奋,使着蛮劲狠挖,挖着挖着,一颗死人头骨赫然出现在外婆眼前,外婆倒是镇定自若,她老人家的挖掘工程并未停息,终于把人家整个尸身都挖掘出来,然后,给那架骷髅另觅容身之地,自己心安理得地占据了人家的栖身之所。
我仍然贪恋外婆的家,仍然常去长住,只不过并不晓得外婆的火炕是去驱逐了一架死人骷髅之地,晚上睡觉常常做噩梦,醒来一身冷汗。身旁的外婆倒睡得踏实安稳,细碎的鼾声很是均匀。
毫无疑问,外婆是十分善良的,如果说她一生做过什么恶事,那唯一仅是鹊巢鸠占——驱逐过一架死人骷髅。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话在外婆身上没有应验,外婆善良一生,晚境甚是凄凉。她那长媳是个最最泼辣的货色,方圆几十里恶名远扬,大舅不敢给外婆做事尽孝心,稍有举动她便大闹天宫,搞得全家鸡犬不宁。二舅在外公外婆的操纵下娶了个“瓜羞子”(傻媳妇),除过吃饭什么都不会做,两个小孙子都是外婆兜在衣衫大襟里一手带大。二舅为此和外婆结怨带仇,母子反目,外婆至死二舅都不和她亲近。既然长子次子都不尽孝道,狐狸妖精似的小舅母,花花肠子一日翻转百次,用尽伎俩千般教唆万般胁迫,唆使小舅仿效大舅二舅,小舅也是个软耳根,对老婆言听计从,理所当然退避三舍,不奉养老母,让人不齿。
年迈的外婆日渐胆小起来,她每天都会惶恐不安,神神道道,反复叮嘱母亲:把门锁好了,看狼来把娃娃都叼走了。每每看着羸弱胆小、神色惶恐的外婆,悲伤便会袭上心头,我那温暖刚强、胆大包天的外婆哪里去了?
某年月日,外婆走完了艰难辛苦的一生,永远地去了,走时,她的儿子们、老了在她口中依然是“牛牛、蛋蛋、猪娃”的宝贝儿子们,没有一人守在身边。她走后舅舅们倒是杀猪宰羊,大办丧事,外婆的娘家子侄打到门上,扯着舅舅们的衣领骂不歇口,不知舅舅们内心是何种感受?
外婆终是去了,活着的人孰是孰非已无甚意义。
愿外婆之灵在天国安息!
(敬请关注《苦瓜结在苦蔓上》之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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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巍巍子午
编委:冯雪兰
责任编辑:赵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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