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河丨雪 忆
雪飘飘。
飘雪的日子,凛冽的北风凋零了万紫千红,灰色冬季的远山近水苍茫在一片静寂之中,没有鲜花,没有绿草,天地万物仿佛被酷寒禁锢在冰雪的世界,鲜活的生命被冷漠的季节窒息得了无生气。
偏偏这个时节,颖颖童心俏舞着雪之妙韵,挥洒在天地之间,在奇寒隆冬点燃一缕腾腾的希望之光:“哇!下雪啦,好美啊!”童心欢呼着飞雪,飞雪滋润着童心,在素裹银装的冰雪世界演绎出生命的美好。
由是勾起了雪的记忆。
依然是飞雪,大约在冬季。朔风喊破了嗓子,声嘶力竭的怒吼化作浅吟低唱,银灰色的天空酝酿着一场飞雪舞会。须臾之间,纷纷扬扬的雪花便开始粉墨登场,从茫茫太空相邀相约,呼朋引伴,欣欣然一路欢歌,时而东藏西躲,时而你挤我扛,扭捏着,腾跃着,晃晃悠悠,嘻嘻哈哈,自九重云霄摆动着翩翩舞姿,向着人间飘荡、飘荡……争先恐后的婆娑中,玉蝶般爬到房顶,挤上树梢。于是,大大小小的田野,村庄,沟壑,山坡,到处留下了她们洁白的倩影,使这个灰色冬季到处银装素裹,到处雪色苍茫。
孩提岁月,雪地开心是多层次的。
倘若不是这场飞雪,脚上这双崭新的棉靴或许会辜负慈母的厚爱。感恩母亲!每年立秋过后,母亲会数着落叶为我们准备冬装,黄叶飘零,霜晨月冷,油灯下的一针一线缝进了母亲多少爱的心血。当呼啸的北风摇落满天星斗,母亲便会将早已絮好的棉衣棉裤摆放在枕边,睡梦中的我们感知母爱的温暖,会早早地睁开两眼,然后听着门外的鸟鸣,欢呼着起床,一身新装奔跑在凛冽的寒风中。当然,母亲有母亲的原则,冬日暖阳的日子,新棉靴是绝对不让上脚的。惟有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母亲望着门外漫天飞雪,从箱子里取出新做的棉靴,摆在儿女的眼前,麻线纳缝的千层底瓷瓷实实,棉花絮衬的绒布帮软软和和,两根工艺袢带并排爬上靴面,在脚尖部位叠起一个高高翘起的象鼻。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会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急不可耐地蹬上新靴,然后,飞奔出门,恣肆在雪花翻飞的天地里,母亲总是望着我们的背影,连声叮嘱:早点回来,小心弄脏!
哎,小心弄脏!可能吗?脱离了家的束缚,雪地里疯狂是童年时代一大享受。邀出隔壁二哥,唤上对门小妹,还有七邻八舍的同宗兄弟,叽叽喳喳,三五成群,手拉手走进雪地冰天,开心在飞雪飘舞的旷野。洁白的雪地里,我们一字长蛇齐头并进,留下一排醒目的脚印,然后手把手丈量脚步的距离,步伐小者,罚他脱去鞋袜再走一次;大雪覆盖的麦场上,我们兵分两路,抓起雪团打雪仗,势均力敌的欢笑中,脸上、脖子里粘满凉飕飕的雪粉,嘻嘻哈哈的欢乐中,无忧的笑声是对伤者最好的慰籍。有时,我们会背着邻家小妹,约上几个小哥们,来到背阴无人处,扒下裤子,站在白雪铺盖的草地上,卯足了劲比赛尿尿,看谁尿的高,尿的远,搂起裤腰的较量中,面前雪地上便会留下斑斑驳驳的画图,龙飞蛇舞般凝结在冰雪世界的画板上。更多的时候,更大的开心,是在雪地里比赛堆雪人,没有专门工具,凭借一双双稚嫩的小手,挖雪、捧雪、堆积、拍打……在雪人身上插上树枝,俨然金刚现世;头上几根麦草,浑似仙女下凡。然后用石子镶嵌眼睛,用树皮装扮嘴巴,于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雪人便憨态可爱,现身在大家的狂呼中。除了雪人,异想天开的想象中,我们还在忘我的欢乐中,堆狮子、老虎、狗熊、大象……无忧的情趣慰籍着好奇的童心,在冰天雪地的世界勾画出童真的梦幻。
雪,仍在下。一双双冻红的小手高高举起,手舞足蹈在回家的雪路上。脚下,娘亲做的新靴溅满了褐色的雪污,猛可间,耳畔响起母亲温柔的叮嘱:“小心弄脏!”环顾一下身边快乐开心的童年伙伴,一个倔犟的声音从心头发出:小心弄脏!可能吗?
于是,在飞雪渐渐稀疏的飘舞中,加快脚步回家,准备接受母亲慈祥的责骂。走到村口,暮然回首中远远望去,雪地里雪人依在,灰色的天际露出一丝光亮,咦!天晴了。
丁酉年小雪日洛市三友斋闲笔
作 者 简 介
李金河,男,汉族,籍贯河南新安,中国民俗摄影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洛阳作家协会会员,洛阳诗词学会常务理事。生于1958年12月,1975年3月参加工作,工作之余,笔耕为乐,诗词歌赋点缀人生,摄影摄像畅享开心,先后编导拍摄《依依故乡情》、《励精图治铸辉煌》等专题宣传片、风光资料片及微电影二百余部,创作有电影剧本《烽火河洛》、《钻地龙》、戏曲剧本《黛眉仙缘》等,有诗词散文碑赋等习作待结集付梓。其反映故乡风土人情的长篇小说《畛河川》正在创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