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遍寻齐国知鬼者!
天下万物多神秘之事,懂的人验之以科学,不懂的人则释之以鬼神。
夏商周时代,信奉鬼神、敬畏鬼神是社会主流思想,实际上不过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解释。
天子诸侯们皆信鬼神之说,上善之君可操纵鬼神,如黄帝合鬼神于泰山。中兴之君也可遇见鬼神,如周宣王与鬼神对话。衰亡之君则遭鬼神之侵袭,如齐襄公即遭彭生之鬼魂惊吓成疾。
鬼神之说,鬼在于邪,神在于正。因此虽天子诸侯们多有祭祀鬼神之事,但更多的祭祀其实在于神,如秦文公祭祀西帝。鬼就不同了,天子诸侯们心中对鬼有所敬畏,可是多半是不想遇见的。鬼中无善类,天子诸侯们遇见的鬼类,多也就是厉鬼、妖鬼,是不祥之兆。
当然有厉害的君主,即便是遇到了鬼怪,也能化险为夷。齐桓公就曾经遭遇过鬼怪之事,还被吓出了疾病。
此时之齐桓公,南定鲁国,北救燕国,威名远扬,诸侯悦服,可以说齐国已经是列国中之霸主。有一日,齐桓公在境内一块沼泽地里打猎,正是众所猎欢之时,群臣忽见齐桓公停立在战车之上,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原来齐桓公看到了一个鬼物,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其状甚怪而可畏”,这鬼物足见长得很是恐怖。左右群臣,皆有不知鬼物为何物者,甚至就没有人看到过这个鬼物。
宠臣竖貂借此时机,便认为削弱管仲实力的时候到了,趁机上奏道:“仲父能识'俞儿',何谓非圣?”这个'俞儿'是齐桓公带兵援救燕国之时,半道之上遇见的鬼物,按照管仲的说法,能够见到“俞儿”这个东西,是大吉之兆。“俞儿”之鬼物,也不过是管仲之听说,管仲也没有看见过。但管仲虽未见过,却能说出“俞儿”之渊源。
宠臣竖貂的建议是:“君前者先言俞儿之状。仲父因逢君之意,饰美说以劝君之行也,君今但言见鬼。勿泄其状。如仲父言与君合。则仲父信圣不欺矣!”这就相当的阴谋了,当初遭遇“俞儿”时,齐桓公说自己见到了“俞儿”,便是说出了“俞儿”之模样,这样一来管仲也才知道“俞儿”是何物。而若齐桓公只说自己遇到了鬼,却不说什么鬼,天下鬼怪万千,齐桓公既不说模样,管仲又何能猜到?这就陷入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矛盾纠缠,这可谓是管仲之危机。
齐桓公不说,管仲当然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管仲是贤臣,但不是未卜先知。眼见国君病重,管仲遍寻国内知鬼者,悬书于门:“如有能言公所见之鬼者。当赠以封邑三分之一。”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管仲封邑的三分之一,这是相当的大福利了。管仲的这个办法很快奏效,等来了知鬼者,不过这个知鬼者并非想的是管仲之封邑。
“有一人,荷笠悬鹑而来,求见管仲。”这个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人,方与管仲见面就说出齐桓公患了重病,还说出了齐桓公患病是因为在沼泽地里见了鬼。这就相当神了,管仲虽还未知此人底细,见此人能说出些道道来,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带着这人进了宫。
在齐桓公的心目中,管仲是圣人一般的存在,是无所不能的,但见管仲带进来的人穿得破破烂烂的,简直连市井小民也比不过,还会是什么知鬼者,这心中也就凉了半截,是“见其荷笠悬鹑,心殊不喜”。
这个人却根本不在乎这些所谓礼数,与齐桓公见面就说:“公则自伤耳。鬼安能伤公?”齐桓公可能还认为,这个人是从管仲处得知了自己见鬼了,便是单刀直入的问道:“然则有鬼否?”这个人见齐桓公如此直接,也即说出了水中鬼罔象,邱中鬼峷,山中鬼夔,沼泽鬼委蛇,这即说中了齐桓公的心事了。这个人回答齐桓公沼泽鬼是“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轰车之声,闻则捧其首而立。此不轻见,见之者必霸天下”,这就让齐桓公顿觉精神开爽了。
不管是“俞儿”,还是“委蛇”,都不是一般臣子可以看到的,只有称霸天下的诸侯才能看到。这对齐桓公代表着什么,当然就代表着大吉之兆了。
自此而后,齐桓公对管仲更是信任有加,而那位知鬼者,名为皇子,不过是“齐西鄙之农夫”。皇子要的不是管仲的封邑,按照他的说法,是“公尊王室,攘四夷,安中国,抚百姓,使臣常为治世之民,不妨农务足矣,不愿居官!”这个皇子的政治觉悟可谓是相当的高。这件事情不知真假,只是齐桓公九合诸侯,成为当真之霸主,正是在此而后,那么,这件事情,仔细想想,就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