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从生活的缝隙里找到幽默

王小柔:畅销书作家,著有《把日子过成段子》、《越二越单纯》、《妖蛾子系列》等畅销书,被誉为“中国最哏儿的作家”

对生活的细腻观察,让她能从生活的缝隙里找到幽默,在她看来,心灵鸡汤和说走就走的旅行,带不来幸福,只有你的心乐观,才不会有烦恼。

南开大学,那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校园里有一个非常著名的马蹄湖,满池荷花,景色很美,很多人会在这里驻足留影。

这儿有一块石碑,上面有周恩来总理写的一句话:我是爱南开的。很多人会在这个石碑这儿照相,每次经过这儿的时候呢,我也会停下来,在内心重复一句:我是爱南开的。可是在小的时候,重复这句话时其实内心的感情很复杂,因为有不解、有忧伤,总之就是没有爱,因为在这一池荷花之下,飘浮着一些生命,而我的外公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外公颜毓蘅是南开大学教授、翻译家,他在清华大学就读的时候,和曹禺、钱钟书按照属相被比拟为“龙虎狗清华三杰”。他从英国留学归国后,又在燕京大学、辅仁大学、长春大学和南开大学任教,这很多的任教的经历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在1955年肃反运动中,他受到个别谈话和审查,于是选择在校园的马蹄湖内投湖自尽。

其实小的时候,我经常会在马蹄湖边儿上玩,我至今还特别清晰地记得一个场景,那就是我一手拽着我的外婆,一手去摘湖里的荷叶,然后把荷叶扣在自己的脑袋上,我就这么扬脸问她,我说为什么我的外公会在这个湖里淹死呢?因为湖水实在太浅了。

那天的阳光非常刺眼,我几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在成年之后,我每一次经过马蹄湖的时候,心里都在问一句话,那就是一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失望和痛苦,才能抱着必死的决心把自己沉溺在只有齐腰深的污水之中,那一个人要遭到怎样的奇耻大辱,才能够抛弃妻子,选择在凌晨留下万言长信结束生命呢?

可是在生活里,我的外婆好像没有过去和以后,有的只是现在。她的很多话都是用今天开头的,比如说今天过得好不好,今天吃什么等等等等,非常的简单。风雨飘摇的年代,我的外婆一个人像斗士一样承载了历史的重压,而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在那样一个时刻被彻底扭转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和她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公共汽车,去医院看望在运动中精神分裂的也是一位教师阿姨,所以我觉得在人生的过程中,我应该是一个骨子里特别阴郁的人,但是我的外婆从小就告诉我:人首先得活着,其次是得健康地活着,最主要是得内心快乐地活着,生活里所有为难你的,都不值得你去耿耿于怀。所以我把历史放回历史,把性格中的阴郁掩埋,我想做一个快乐的人!

我现在还记得,我好像那个时候特别喜欢看一个场景,那就是看我的外婆洗脚,那是一双从小缠足,然后为了革命打开捆绑的脚,所有的脚趾都扭曲变形叠加在一起,需要在水里泡很长的时间,然后用修脚刀一点儿一点儿地把脚上的茧去掉,以至于这样才不至于在走路的时候不那么钻心地疼。

所以这个生活里总是有种种的苦难,我的外婆始终告诉我:你一定要保持一个乐观向上的心!所以对跌宕起伏的岁月保持微笑,这何尝不是一种勇气?我站在这里终于可以释然地说:我是爱南开的。

我上学的时候呢学的专业是审计,当年我们这个专业好像很吃香,因为我记得,我和师傅下企业查帐的时候,尤其在年底的时候,经常能收到一些挂历。在当年那个时候,挂历是特别好的东西,尤其那种大美人儿的。我记得我毕业第一年元旦的时候,这些挂历我左邻右舍送完了之后,还在我们家还摆了好几本。

而那一年,我的一个好朋友分在医院的手术室,她下班回来抽屉里总会放着几只烧鸡,我说你怎么把烧鸡放在抽屉里了?那个时候患者表达对医务工作者最崇高的感谢,就是送一只烧鸡,所以这一天做了多少台手术,一数烧鸡数就能知道。后来有一天,我们俩坐在便道上,一起为未来发愁,因为无论是烧鸡还是挂历,真的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于是在第二年的元旦还没有来临的时候,我就满怀新闻理想投奔报社,开始了我和文字相濡以沫的日子。

大概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关注民生关注人上,然后你就会逐渐地发现其实一件事儿的解决相对简单,但是留在我们人内心的紧张感,特别难以让它松驰下来。更多的人把精力集中在追逐成功者和经营者的步伐上,而往往忽略了作为一个平常人的幸福感。

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她是一个培训师,在年轻的时候,她耳濡目染练就了好的传销能力,她比我今天站在这儿强多了,她能引经据典,说的东拉西扯,把好多的不着边的事儿都能让你觉得特别有道理。

有一天她跟我说了心想事成的这个道理,她说我们每一个人就是小宇宙,我们所有的想法,就是小宇宙向大宇宙发出的信号,尤其当你意念坚定地想着一件事的时候,这个上天都能接受到,能够帮你把这个梦想完成。

她还给我举了一个例子,这个人是国外的,他常年找不着工作,于是他就想心想事成。他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特别像一个白领,穿得西装革履,然后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工作,按照上班的时间他就出门,一直溜达到快下班,吃完晚饭他依然想着工作的事儿,把自己弄的特别像一个单位的领导。他说这一刻梦想实现了,过了几天居然就有一个公司给他抛来了橄榄枝,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后来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不就是做白日梦吗?因为我靠意念减肥已经盼了小半年了,不但体重没减轻倒反弹了。

可是她说这不对,这叫吸引力法则,当你越坚定地想着一件事儿的时候,而且你一定要把这个想得非常具体,强烈地给自己灌输这个意志力,这个东西就能被上天来接受,然后它就能帮你实现。

后来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就像得了一个妄想症,而且她说成功学啊,有一个术语叫目标视觉化,比如说我想要名车、想要别墅,那我们就把名车和别墅的具体的图景贴在面前的这面墙上,然后你就看着这个墙,你就使劲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而且每天早晨起来,都必须得看着它想。

我忽然想起我的一个朋友的父亲,他每天会指着对面的一个桌子,里头有一个抽屉,他说这个抽屉里有一个存折,里面有六万块钱,后来他又说不对,不是六万,跟孩子们说这里头有六个亿。孩子们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然后每当孩子们来看他的时候,他就把大家聚拢在身边,然后挨个儿给分钱。可是抽屉打开了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那个朋友也是每天都告诉我,应该去一趟奢侈品商店,我就奇怪了,我去奢侈品商店干什么呀?我得问她我说:“这个奢侈品是得真买吗?要必须得实际行动我就不去了,因为买那个真没嘛用!”她说:“不是,不用真买,你就在那儿看,比如说你喜欢上一件衣服,你就使劲盯着它看,然后就在心里一次一次地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后来我就想,那我去奢侈品商店干嘛呀?我直接可以去银行,柜台里,只要有人在那儿点钱,我就盯着他的手,我就想这些钱都归我一个人花!所以这样的成功学我不认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法用冥想来改变生活,大家都不是巫师,我们想要得到就一定得付出努力才行!

而现代人呢,除了对成功的渴望,还有对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渴望,得特别豁得出去,辞职上路,得文艺地喝着西北风。而且我身边流行着一个词叫穷游,后来我才知道什么是穷游,就是能蹭车就蹭车,能逃票就逃票,能白吃绝不给钱的一种旅行方式。

我觉得这得内心得多强大呀!反正我是做不了这样的事儿!其实路是没有尽头,如果你在内心都无法认识到自己,其实走再远的路,也真的无法遇见心想事成的自己。我记得这就像有一个相声说的:我已经跑到了楼顶,我站在了最高层,我怎么还是咬不到自己的鼻子呢?这是一个道理。

前一段时间,我的一个同事,在小区里吃完晚饭消食,突然她抬头一看,天空黑漆漆一片,特别伤感,于是她就打点行装,在车里扔了两个导航仪,开车上路,一个女人单车就走了,她留下话说去大漠看星星。

然后这个两个导航仪啊在路上还打架,因为它指的路不一样,所以我的这个同事决定谁贵听谁的吧!结果跑了不少冤枉道儿,真的费了不少油。晚上不需要住酒店,直接把自己锁在车里,咣当躺那儿就睡了。

然后她给我有一天打电话,她说我现在呀正走在一片枫树林,说景色特别美好,她就下车自己听着自己的脚步踩着这个厚厚的落叶沙沙的声音,还拍了好多微博,发了好多朋友圈,然后她走的睏了,她就咣当躺在落叶上就睡着了,那呼噜打得山响啊!连小动物估计都受惊了!

后来终于睡醒了,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现在又开车上路了,直奔西域而去……茫茫戈壁啊!一马平川!想上个厕所连个挡头儿都没有!哎呀给她憋得够呛,她就发朋友圈你说怎么办呢?可是谁也帮不了她,正发着朋友圈呢,估计她就看见前头有一个浅坑,她说终于找到地儿了,看见那个浅坑把车停下来了,可是你停了车你倒是拉手刹啊!她人还没蹲下去,车自己跑了,于是一个女的在大漠之上,提着裤子自己追自己的车,所以你就想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景象!所以后来她到了办公室,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人需要的其实是一场运筹帷幄的旅行!

幽默是一种自我拯救,也是看世界的另外一种能力。我的写作也愉悦其中。2003年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人,孩子的出生让我睡觉的时间几乎成了一条虚线,那简直就不叫睡觉,那叫打盹儿。我最强烈的一个想法就是能把他放在淘宝网上吗?当我都濒临崩溃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就满血复活。

我记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直立行走的机会都很少,不是蹲着就是在爬,匍匐前进,我觉得我们俩简直就是爬行动物。但是当你把视角放低的时候,连床铺底下都变成了神秘洞穴,因为多少年前找不着的什么戒指啊手套啊袜子,全让我给掏出来了。

他上小学的时候,强行分配了兴趣爱好小组,他被分配在公益蛋壳组,就是在鸡蛋壳上画画儿。在那一个学期我们家的鸡蛋都是上下打眼儿,不是被我吹出来的,就是被我嘬出来的。拉开冰箱你就能看见,那一碗一碗的全都是鸡蛋液,我现在说起来都直翻心。

每一天早晨我的耳边都会炸响一句:“妈妈!我的鸡蛋壳呢?”这些所有的鸡蛋壳都是我在早晨现吹出来的,虽然这样,但是孩子的出生让我的生活更加生动,而且从孩子的视角望出去,你会发现,其实我们可以放下所有的束缚,可以信马由缰地去爱,而生命之中的种种美好,也都能在你的眼前绽放。

很多时候我们的现代人都愿意给自己像打鸡血一样注入正能量,特别爱看心灵鸡汤,其实,正能量一定是在我们的内心中,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很多人每天早晨要带着起床气嚼着早点去挤地铁,加班的时候在心里骂娘啊,几乎都快内出血了。

太多的人间烟火需要我们去吐糟,我们急着生活往往忽略了生活本应该有的一种色彩,把日子过成段子需要智慧,用幽默抚慰人心,换一种角度观察,你就能捡拾生命的美味。所以静静地享受所有时光吧!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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