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文/眠生
(楔子)
306室刚搬进来一个女孩,和其他人不一样,不疯不闹,只会安静的坐着发呆,一双黑色眼眸里满是让人窒息的空洞和黑暗。
只是她常常自言自语地重复一句话:“我丢了东西。”
反反复复,丝毫不倦的呢喃。
听到助理白林说起这些事,办公桌前的习风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依旧书写着什么,面前的资料山一样堆叠起来,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白林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感叹道:“习医师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那种倾向了。”
男人不予理睬,只听见笔在纸上写字的刷刷声。
虽是面上毫无反应,但习风还是秉着医生应该关心病人的职业素养,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登记簿,上面写着几个黑字——306室,钟晚晚,女,21岁,病因:遭受重大打击而精神失常。
好官方的病因。
他随手在306室的检查卡上画了一个五角星,不惜麻烦换用了鲜艳的红色圆珠笔。
连后来习风回忆起这件事时,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那么自然的就画了个五角星,自然到他想起时手都会不自觉地描绘那个形状,自然到他想起时心都会莫名的一紧。
(一)坏事绝对不可能只发生一件
那天阴雨连绵,细细的雨丝刮在人脸上,刀割一样疼。
习风到达天台后,几个护士都散开,不掩担忧有些恳求的看着他,“习医师,您总算来了,快帮我们劝劝晚晚。”
白林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她们别出声。习风向前走了几步,那女孩转过头来,他才终于看到了那个传闻中很安静的306室精神病人钟晚晚。
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脸和嘴唇都很苍白,可以说毫无血色,一双大眼睛无神而又涣散,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双手抱膝坐在天台边沿,嘴里在呢喃着什么。
目光触及某个人时,突然尖叫着站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女孩像疯了一样的爬上天台,作势就要跳下去。
护士们乱作一团,她们只知道这个钟晚晚身份特殊,必须多加照顾,半点差错出不得。而且她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犯病,今天忽然犯病,让几个护士手足无措,急忙央求道:“晚晚,你听话,先下来……”
女孩完全不理睬带着哭腔的护士,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住习风。白林相对比较冷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来不及多想,急急的掐了习风一下,也不知轻重。
果不其然,瞬间就收到了习风一记冷厉的目光攻击,他看着那女孩弱不禁风的模样,护花使者欲爆棚,也不管什么尊卑主仆,又狠狠的掐了习风一下。
疼吗?废话。当然疼,因为他手掐的都麻了,习医师能不疼么。
三二一,双手举起,抱头准备。白林已经准备好挨揍了,以习医师跆拳道黑带的水平,他至少三级残废,可是……他小心翼翼地睁眼,幻想了无数次睁眼就被揍成熊猫眼的画面,各种净化荧屏的弹幕都能打他一脸。
却看到习风已经缓步走到了女孩的身前,女孩紧紧盯住走近的习风,挂着满脸泪痕,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盯住他,眼睛像是和他缝到了一起,专注的可怕。
白林和几个护士对视,欣喜一笑,貌似,有……有用?
习风伸出手,露出优雅迷人的微笑,轻声唤道:“晚晚,我们回去,好不好?”
衣着白大褂的习医师身形俊逸,温文尔雅,又有着春日一般温暖的笑容,足以让每个女孩都走进他的温柔陷阱。
这也是为什么习医师总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医生原因之一。
钟晚晚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他手中,大手握小手,掌心的温度在传递,习风很轻易地就将她从天台边沿拉到了安全处。
女孩下来后不管不问护士的担忧和询问,把脸埋在他怀里,还是在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很让人心疼。
习风不知怎么就抱住了她,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满目温柔。
情深深雨蒙蒙。
白林和几个护士装作不在意地、十分巧妙地用“天气真不错啊”这样的话硬生生的打碎了本应该放慢镜头的琼瑶剧情景,习风轻轻放开钟晚晚。
下雨天心情就是不太舒服,更何况他还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治疗别人的病人,但愿做好事会拥有的是英雄光环,千万别是霉光。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坏事绝对不可能只发生一件,那神奇的墨菲定律再次证实了它的可靠性。
第二天上班,习风就被通知成为306室钟晚晚的主治心理医生。
要命。
(二)没有比这更标准的答案了
尽管脚都迈出办公室门外,可天生具有无限多八卦细胞的白林还是很兴奋的大喊大叫道:“习医师终于可以证明他不是那啥了哈哈!”
习风迈出门外的脚及时收住,他转头淡淡的说:“你还有三分钟。”
一如既往的招式,白林早已司空见惯,他满不在乎的哼哼。
习风低头,又抬头看他。白林也看着他,接着说:“知道,我还有2分45秒。”他冲习风无谓的耸耸肩,意思是他不怕,而且用很严肃很正经的神色和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习医师,祝你幸福。”
又开始吧啦吧啦扯上一大堆。
一向时间观念超强的习风倒是很有耐心的等三分钟,随着时间的减少,习医师周身散发出气场越发强大,而刚刚还不以为然的白林助理斗气却急速减少,差距肉眼明显可见。
终于,习风看着手表,轻声道:“5,4,3……”
“2,1!”白林突然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我替你数了就不算数了!不算数了!”
又一个三分钟后,手臂上缠着纱布的白林冲习医师嘿嘿一笑,却是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淤青,疼得呲牙咧嘴,习风淡淡的走出门外。
条件反射的按着原来的路走,却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的那栋楼层,也不是他的办公室了。他有些烦闷的按了按太阳穴,想起什么似得翻了翻检查记录本,嗯,306室的钟晚晚。
红领巾招来的新病人。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护士看到他很明显的怔了怔,习风有些无奈,看来她们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可能是反射弧终于绕完一圈,两个护士很羞怯的冲他笑笑,又指了指背对着他们的女孩,小心的走了出去。
钟晚晚坐在靠近窗台处的床上,窗台完全密封,她穿着大一号的病号服,由于是背对着他,习风看不到她的神色,但猜想也一定是涣散呆滞的。
“晚晚,”习风轻声唤她,“我来看你了。”
钟晚晚有些僵硬的转回头,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些惊恐,后来也许看到是他,漆黑无底洞似的眸中像是显现了一朵昙花,惊艳的绽放,光芒是一瞬间的迸发出来,万分耀眼。
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习风承认,他确实在那么一瞬间,心猛的悸动了下。
习风走过去,熟练的检查,微笑问:“晚晚,今天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等了好长时间,没有等到回答,正当习风检查完,准备再问一遍时,女孩突然开口了,是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习风,你喜欢我吗?”
那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从天际飘来的一般恍然,带着淡淡的忧伤。
纵然是再淡然从容的习医师,也微微怔了怔。随后他不假思索的答:“喜欢啊。”
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对一个精神病人,他没有比这更标准的答案了。
她看着他,很安静的,用一种猜不透的眼神,像是绵长细软的阳光,带有清淡的暖意,又有几分微凉的冷意。
一阵清风袭来,习风手按住本子,还是有哗啦哗啦的翻动纸张声音,笔在某一刻没有收住,突然生生的划出了一道黑色粗线条,阳光的闪烁下,很是醒目。
那一刻,习风恍惚中听到女孩还是用很轻的声音,混杂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她说,“习风,我们交往吧。”
(三)私奔找不到北
鬼使神差的,几乎是从不相信命运的习风,突然的心悸就这么迫使他答应了。
闪婚闪婚,他们更高端的诠释了“闪恋”。
那天,钟晚晚突然开口看着他说:“我想出去。”
声音极小极轻。
直到一向极度敬业、从不请假的习医师谎称看望亲友,并且在暴躁的妇女主任那里获得准假资格之前,他都是有些迷糊的。
但事实是,从来没有旷课逃学的习医师无奈的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带着一个病人,而且还是重点看护病人顺利的逃出医院。
完全无计可施。
他带着钟晚晚一路小跑到医院大厅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女护士在他和她身上目光复杂地看来看去。
突然间,习风就被猛地拽到走廊中,他拉着钟晚晚,所以钟晚晚也被拉了过来。
习风没有慌乱,他拉着钟晚晚的手,看着面前的人,无比淡定的说:“早上好,白林助理。”
“早上好,习医师。”白林很有礼貌的说完,缓过神后,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语气是万般的无奈,“习医师,我能将你们的行为简单的理解为'私奔找不到北’吗?”
习风牵住钟晚晚的手,举了起来,宣告物主权一样。钟晚晚自始至终不说话,但是两人的眼神交流,确实让白林承认,他这个单身狗再一次被实实在在的虐哭。
秀恩爱,死得快!他小声咒道。
习风静静地看着白林,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话,“帮我逃出去,或者当我陪练。”
咔啦一道晴天霹雳,白林欲哭无泪。
(四)有我一个就够了
暴力永远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作为一个多年的专业练拳手,白林真的深有体会。
习风牵着钟晚晚,完全无视白林的存在,进了一栋白绿相间的小楼。
刚下过雨,有些积水,他帅气的抱住钟晚晚迈过水洼时,钟晚晚突然嘴角弯了一下,笑了。
她笑起来很是甜美可人,眸中似乎也有了明亮的神采。
阳光大片洒落,一切的一切,都在柔和的光线中,变得温雅、静谧。
习风还沉迷在那个笑容中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头发被一条碎花绸布扎了起来,她笑容很和蔼,显得很年轻。
一见她,钟晚晚不好意思地下来,习风牵着她走到妇人面前,介绍说:“芸生姨母,这是晚晚,我女朋友。”
芸生微微怔了一下,笑的仍是温爱,看向钟晚晚,“晚晚,我是风儿的姨母,你叫我芸生姨母就好。”
钟晚晚突然就没了笑容,一言不发的看着习风。
看着姨母越发疑惑的眼神,心又是生生的疼了一下,因为他发现,那个女孩的眸底,又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嘴唇一张一合,在低声喃喃着什么。
但习风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钟晚晚在反复的说:“我丢了东西。”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重复这句话,只是微微搂住她,一向很冷静的他这次完全没招。
气氛有些冷寂,好在远处的白林终于展现了这些年当助理所攒下的智商是多么的令人惊羡。
他接了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很多,走过来郑重其事、一脸严肃的对习风说道:“习医师,医院那里有个紧急病号,年主任让您立刻赶回去。”
虽然他手机拿反,又忽略了今天年主任休假,而且还没意识到年主任就是他姨夫的事实,但习风还是为他千年不遇的智商爆表感到高兴,在心中默默的说了句“干得漂亮”。
白林内心早已泪流满面,哭到快撑不下去了。
但芸生好像没有太大怀疑,她点点头,笑容还是不变,“那风儿,你回去吧。”
习风佯装急切地道别,三人终于顺利逃出。
倚在树上的白林气喘吁吁的怨道:“习医师,我打赌做您的助理我不用健身已经达到减肥的效果了。”
习风刚想开口,却见手边的钟晚晚看着他,他抬眸,发现她目光还是黯淡的空洞。
突然,她说:“习风,芸生姨母不喜欢我。”
声音很脆弱很无力,眼眸中也似乎有了几分委屈,但习风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原先的涣散。
白林惊诧的看着钟晚晚,心说这姑娘竟然,会说话?下一秒又看到更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袭灰色大衣的习风轻轻抱住她,满目怜爱,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温柔。
“喜欢你的人,哪用那么多,有我一个就够了。”
(五)作死要有个限度
几日后,医院上下全都因为“人气之王”习医师一句“我想辞职回家照顾晚晚”的话而全部震惊了。
众多未婚女医生女护士哀怨道:这怎么一转身就名草有主了?!
白林恨铁不成钢的捶着桌子,喊道:“习医师,作为您多年的冒牌助理,兼业余练拳手,兼专业服务生,我默默的提醒您——作死一定要有个限度。”
习风慢悠悠的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的答:“我知道。”
白林瞪了他一眼,捶桌子的声音更大了,他咆哮道:“那你还辞职个毛线?!医院根本不同意!”
医院高管再怎么昏庸无能,也不可能让他辞职!这就相当于砸了颜值招牌!不过倒是不知为什么同意钟晚晚出院了。
“可他们准假了。”习风拉上包的拉链,云淡风轻的说:“所以我要回去休假。
“白林,我想即使猪看着人开车上几次坡也能学会爬树,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所以这几天医院的事就交给你了,没有急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很显然,白林只听到了“你有这个实力”这句话,把其他的话语完全忽略。
习风帅气的背上包,冲还未反应过来的白林挥挥手,“白林代理医师,交给你了,再见。”
“再见。”
等到白林反应过来,“不对习风你骂谁是猪呢?!”他气冲冲的跑出门外,走廊上早已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白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算来算去,还是要遇见。”
(六)你陪着我就好
习风回到家,钟晚晚正双手抱膝看向窗外,见他回来,她轻轻的唤道:“习风,你回来啦。”
钟晚晚其实根本就没有精神失常,她只是患有重度的自闭症,不愿与他人交流。治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习风放下包,走过去抱住她,语气很温柔,“我休假回来陪你,你想去哪玩?”
钟晚晚好像怔了一下,轻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丢了东西。”
很显然,习风对她的这句话早已习以为常,他问:“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现在,他只能依着她的话往下进行话题。
“没有。”钟晚晚还是摇摇头,“我只是感觉自己像个空壳一样,脑和心里都是空的。”
“会难受吗?”
“不难受,很空洞。”她指着心口说了一会儿后,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的问题,答道:“你陪着我就好。”
习风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在她唇瓣印下一吻,然后轻声说:“好啦,去换衣服,我带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钟晚晚不点头也不摇头,习风知道她这表示同意了,于是把她推进了浴室。
电影院门口,习风指着爱情专题的影片问钟晚晚想看哪部片子时,钟晚晚突然指着《丧失围城》,说要看这个。
当习风用和售票员一样惊诧的眼神望着她时,钟晚晚只是轻轻的说:“我要一步步看着我是如何消失的。”
她双眼无神,脸色苍白,说出的话阴森森的,把那售票员吓了一跳。
还好习风轻轻搂住她,对售票员笑笑说:“开两张《丧尸围城》的票。”
售票员慌忙开完了票递给他,习风优雅的说完“谢谢”,便拉着她进了电影院。身后的售票员疑惑的自言自语,“唉,怎么感觉那两人在哪见过啊?”
他拍拍脑袋,一边接着下一位买票人的钱,一边说自己看错了。
(七)我们同病相怜啊
电影院里的人不多,几乎全是情侣。因为这种片子,看着女朋友扑进自己的怀里会很有感觉的吧,习风笑笑,找了个中间的位置,牵着钟晚晚坐下。
钟晚晚不说话,就是手紧紧抓住习风的手臂,好像害怕他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一样。
现在就这么胆小,一会儿一定会扑进他怀里的,习风坏笑。
电影开始后,习风发现他完全想错了。在周围一片女生的尖叫声中,他发现钟晚晚完全不害怕,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看的很是专注。再恐怖的画面,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邻座男生哄着自己女朋友惊诧的看着他,向他投来一个“大哥嫂子挺牛啊”的眼神后,他也只能无奈笑笑,天晓得他也希望她能扑进自己怀里。
但至少在电影结束钟晚晚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说“习风,谢谢你带我来看电影”时,习风确实感觉是值得的。
即使进了鬼屋,钟晚晚也是完全不害怕,反而好奇宝宝一样的动动这个,动动那个。甚至在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的阴森女鬼时,她还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
然而,在她带上一个怪物面具并成功的吓到习风后,习风终于疑惑的问:“晚晚,你为什么不害怕这些东西?你不觉得恐怖吗?”
话一出,他就又是莫名一怔,最近总是这样。
钟晚晚摆弄着手上的面具和骷髅手链,语气很无所谓,“为什么要害怕?我很喜欢他们啊。”
“你为什么会喜欢恐怖的东西啊?”
“大概是我认为我们都丢了什么,很熟悉的感觉。”
“或者说,同病相怜吧。”
(八)不记得照片夹在书里
大战几乎是一触即发的。
习风看着摔门而出的钟晚晚,烦闷的皱眉,他不懂。明明前几天他们还是在甜蜜的约会,可几天后就是突然的、毫无预兆的破碎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病情恢复渐好的钟晚晚突然心血来潮帮习风打扫卫生,可偏偏在整理书柜的时候,从一本书中掉落出来一张照片。钟晚晚捡起照片一看,当即脸色就阴下来。随后眼眶就红了,把照片狠狠地摔在习风脸上,哭着摔门而出。
习风还未反应过来,照片就砸了过来,他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他解释的离开。
而后才看了看“罪魁祸首”,什么情况,他怎么不记得有照片夹在书里呢。
仅是一瞥,他便是怔住。
那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应该是很久之前照的了,他还架着黑框眼镜,脸上挂着腼腆青涩的微笑。女孩带着口罩,露出大大的眼睛,只是眼角处有道很深的疤,她一手揽住他,笑的有些怯懦但也显得很可爱。
疤……那女孩是谁?
他怎么不记得,他以前带过眼镜?
习风想着想着就有些头痛,捂住头看着照片,目光却是深邃了很多。
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钟晚晚一定是误以为这是他的女朋友了才那么生气的离开,可事实是他对这张照片完全没有记忆!不行,他得去追她回来,解释清楚!
习风想着,急忙冲出了门。
车子飞快的行驶在道路上,习风正思索着钟晚晚会去哪儿,却目光微微触及到某个地方,停住了。
透过咖啡店的透明玻璃,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穿着粉色高领毛衣,瘦弱单薄的可怜。她出门很匆忙,没有穿大衣,一定是她错不了!
习风边看着那个方向边停车,却又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碎花扎头发丝带,棕褐色大衣,看样子正在和她谈论着什么,那不是……芸生姨母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和晚晚一起?
(九)我们总是错过
疑惑不解的习风正要冲进去,却看到钟晚晚起身,走出咖啡店,有些无神地径直走向对面的街,外面的风很大,她穿的很少,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该死!习风冲下车,迅速跑过去把大衣披在她身上,一把抱住她,感觉到怀中的她在瑟瑟发抖,心疼却无奈的低吼道:“你离家出走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鬼天气!”
她是傻吗?这种鬼天气还穿这么少在外面,冻感冒了怎么办!
可心里说归说,习风终是太心疼没有说出这番话。
他拿出照片,指着解释道:“还有,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张照片,更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
真是的,就不能信任他一次吗。
钟晚晚抬头,不再是那种空洞黑暗的眼眸,只是带着彻骨的寒冷,她一字一句的问:“习风,你还记得柳落夕吗?”
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下一样,习风突然怔住,脑海中闪过无数零零碎碎的画面。
“也对。”钟晚晚从他怀里出来,向后退了几步。
她闭上眼,嘴角牵出苦涩的弧度,自嘲道:“全都失忆了,谁还会记得谁呢?”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习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钟晚晚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又缓缓的说,声音还是像第一次那样的轻,那样的淡,那样的无奈,那样的忧伤。
“习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你看我们总是错过。”
黑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她眼角的疤痕变得很清晰。钟晚晚转身,声音有些绝望过后的释然,“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习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怔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呛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看着手中的照片,分外的熟悉,又分外的陌生,半晌他才怔怔的问:“芸生姨母,我,是不是也丢了东西?”
(十)我曾爱过你
几日后,白林找遍整个医院大楼才找到了天台上的习风,他此时正目光悠远的望着天空,正如白林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一样的漠然,一样的冷淡,一样的孤独。
只是那时芸生姨母说了他的过去,那时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他平息了下气息,向他说明了一切。
习风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了一句——芸生姨母说钟晚晚乘坐的飞机失事,就在昨天晚上,报道说机毁人亡,25人死9人失踪,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
最让白林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习风只是怔怔的听着,俊朗的面孔上不带丝毫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好似听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
他可以悲伤,可以难过,可以痛哭,可以崩溃,偏偏是面无表情才让人惊恐。
白林惊诧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佯装冷静的说:“习医师,这是钟晚晚临走之前说要给你的。”
她临走之前,也是和习风一样面无表情,淡漠的让人害怕。
白林看着习风有些疑惑的问了句:“钟晚晚……是谁?”
他的神情很是疑惑,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模样。白林稳了下心态,耐心的解释道:“你的一个朋友。”
他应该怎么解释呢?怎么给复杂的钟晚晚定义呢?
如果当初他们之间没有因为一张照片产生误会,那么他就不会醉驾出车祸失忆,她也不会因为精神崩溃失忆进入了医院,然后遇到他,然后剧情再次重演。
你相信命运吗?有如此的巧合吗?巧到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故事吗?
还好吧,白林又想。
至少双方同时失忆,总比让一个人失忆,另一个人苦等要好的多。
习风还是一脸疑惑,但却打开了那张纸,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随后撕碎,看着如雪花一般的碎片随风飞舞,他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而白林,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有习风才知道那张纸的内容,很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字迹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尽管我们始终在缺失,尽管我们始终在错过,但我依然记得——我曾爱过你。”
习风真的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面色冷漠的撕碎纸以后,淡淡的冲白林说:“以后再有这种毫无意义的信,你帮我代收就好。”
白林愕然。
晚风习习,面前的人仍是目光淡淡。
(十一)尾声
如常,习风坐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务室里,累了的时候,会抬手揉揉太阳穴,心里会有些莫名的怅然。
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不让他消停。
杂乱的脚步声隔着很远就能听到,白林风一样地冲进医务室,他将抱着的一大摞资料放下,抹了把汗,脸上还有昨天值班睡过去而被习医师“奖励”的淤青。
“习医师,这是一号柜子所有您需要的资料,请过目。”
他满脸堆笑,希望得到一点夸奖。
习风头也不抬的淡淡说道:“嗯,不错。”
白林满脸阳光的笑着,心里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紧接着习医师又是淡淡的一句,“这么能干,顺便把二号柜子和三号柜子的资料也一起整理一下。”
咔啦一道晴天霹雳,白林幽怨的小眼神在对上习医师淡漠的目光后立马变成了劳模一般的闪闪亮,他迈着欢悦的小碎步,带着尽量牵住的笑,内心无比悲愤的走出门。
刚出门,他又转身,探进个头,不明所以地对习风笑。
习风未抬头,依然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和时光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合。
“习医师忘了告诉你,306室新来了一个精神病人,年主任说归你管。”
他笑,“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叫柳落夕。”
随后,306室检查卡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