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自己‖文/顔森

遗失的自己

我又一次站在了镜子前。光滑的镜面里映照着一个人，眼睛、鼻子、嘴巴，和我一模一样。那是我吗？那是我吧。恍惚中，镜子里的女孩对我笑，眼里闪着自信的光。是我，又不是我。

不知何时起，我明白我的灵魂不适合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需要的是自信、活泼、外向的我。我理应是像太阳一样自由奔放、肆意绽放光芒的。这个世界建造出来便是给那样的人。而真正的我自卑、懦弱、沉默，并非人们所期待的那样。我是白纸上的污点，突兀、格格不入。我要扮演一个「正常的女生」，把污点粉刷，才能拥有和白纸一样的待遇。污点是败笔，没有任何人需要。

他们需要怎样的人，我就变成怎样的人。变成一只木偶，任由大众拉扯控制。喜欢大家都喜欢的事物，批评大家都批评的东西。正常人就是随波逐流的蚂蚁。每一秒我都在思考，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该怎么走路？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该怎么微笑？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该怎么说话？我只要装得够好，就是个正常人了吧？我不断地尝试去模仿、去探究。我害怕自己一个孤独地留在岸边，所以用尽方法跳进河里，融入同样在河里的蚂蚁，随波逐流。

久而久之，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可我又好像不在我身上，我的灵魂在远方，静静地看着和别人相谈甚欢的自己。啊，自己？自己又是什么？我从未试过如此的迷茫。我一直都有想法，正常人的想法。而当我戴上正常人的面具，就看不见本来的自己。面具在脸上生根，再也拿不下来了。我彷徨无助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是什么时候的我？在一层又一层的面具下，那个真正的本我是什么呢？我居然从来都不了解自己。我遇过无数次分岔路，两条路分别叫「正常人」和「自己」，我每一次都坚定不移地选择「正常人」。但那只会令我遇到更多的分岔路，我是否该选择另外一条路呢？镜子里的我正改变着，上一秒是个小朋友，下一秒变成了白领。站在镜子前的我，又是什么时候的我？迷茫中，面前的自己变成了以前的一位同学，印象中她好像一直皱眉看我。

某天我在班上发呆，她皱着眉头：「你最近什么都不爱说话了？」因为我好累呀。「你这有什么好累的？我比你累多了。你赶紧恢复正常吧，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都不像你了。」她看着我，眼神中有奇怪、厌恶、不满、嫌弃、疑问。复杂的感情化成一把刀直直地插入我的心脏，一刀毙命。我又再次出现在远方，看着安静的自己露出释然的笑容：「嗯，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戴上了第二个面具。面具本身不会生根发芽，是我强行把它们黏在脸上。我在扮演自己的过程中，丢弃了自己。我不禁奢望，真正的我会不会有可能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呢？

拍了拍脸，强行让自己精神起来。镜子中的一切变回正常，是现在的我。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我。现在的我吗？哦，我原来已经十七八岁了，我原来是个高中生了。我现在又在扮演什么呢？是个喜欢追星、成绩一般、没有朋友的独行侠。那是我吗？是我，又不是我。半个我在世界里面，半个我在世界外面。我不被世界遗弃，我只是被自己遗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