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衰落的启示

贾府衰落的启示

□孙开清

读《红楼梦》，从弱冠开始，至今已近天命。年轻时最喜欢宝黛钗年轻人的篇章，后来也曾一度专品其中的诗词韵味，还曾琢磨过其中各色人等的语言艺术，考察过古代钟鸣鼎食之家的生活特色。今年疫情期间，再度浏览，寻思贾府这样的大厦怎么就忽喇喇倾倒了呢？

从贾府内部看，贾家的崛起靠的是祖上立下的赫赫战功，敕造的荣宁二府可见贾家在皇家心中的分量。然而，战争结束，到了和平时期，贾家一直缺乏优秀的文治人才。贾家的富贵靠的是荫封世袭。在这个问题上，贾政就曾说，贾家至今都没有一个人靠读书中举的，贾宝玉也没有希望。在小辈的教育上，学堂里教风不严，学风不正，学堂如同战国，拉帮结派，乌烟瘴气。而贾政对宝玉的学习何曾有过真切的关心？何曾有过科学的指导？有的只是呵斥、责骂和狠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一个品行高尚,能力出众的君子,辛辛苦苦成就了事业,留给后代的恩惠福禄,经过几代人就消耗殆尽了。语出《孟子·离娄章句下》），贾府祖上的恩泽，后辈坐享其成，不思进取者众，居安思危者寡，岂有富贵能永久的？

贾府衰落跟家风不正也有密切的关系。当权一代贾敬好道，万事不理，追求长生不老。贾珍荒淫贪婪，乱伦败家。贾赦生性好色，妻妾成群，依权弄势，不务正业。唯贾政积极上进，但独木难支，因为为官不善而遭参奏。俗语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第四代子弟除了贾兰刻苦读书，勤学苦练，其他如贾琏、贾环、贾瑞、贾宝玉、贾蓉……有几个能拿得上手的？多是不学无术、声色犬马之流。而且第四代里男多女少，阴盛阳衰，男子的数量和质量一代不如一代。这样的家风何以保持长盛不衰？

贾府里阴盛阳衰女儿多，而且素质高。但除了元春入宫，为贾家添了一臂之力外，其他女儿或遇人不淑，或前途黯淡。探春虽贵为王妃，奈何身在海外，鞭长莫及。贾府先前靠政治联姻以巩固家族利益，到第四代这一手段的作用几乎丧失殆尽。而此时，在贾家被抄家之前，史家王家已经败亡，革职抄家，土崩瓦解。薛家薛蟠不断违法乱纪，官司缠身，致使薛家败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四大家族大厦已经倾塌大半。进到贾府的媳妇，有深谋远虑的秦可卿早亡，王熙凤也感叹力不从心，捉襟见肘。而寄予厚望的薛宝钗根本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其他媳妇皆不足道。贾府的衰落与女儿媳妇自身关系不大，在贾府走向没落过程中是一个次要的因素。

在人脉关系方面，贾家有一个对手，两个靠山。一个对手就是忠顺王。贾宝玉因为私交琪官而得罪了忠顺王。贾府与忠顺王本来关系一般，而宝玉的行为激化了贾家与忠顺王的矛盾。这个严重后果贾宝玉不知道，而贾政是知道严重后果的，所以气得毒打贾宝玉。后来事实证明贾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贾家的两个靠山一个是入宫的贾元春，一个是北静王，贾元春暴病而薨后，这座最坚实的靠山消失了。而另外一座靠山北静王势头也大大减弱。贾政革职，贾府遭到抄家，正是两大靠山消失，忠顺王权力如日中天之时。显然贾家的遭难正是两王政治势力此消彼长的结果。打击贾家正是打击北静王。贾家遭到查抄的时候，贾元春不在了，北静王远在边疆，眼睁睁地看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上演。贾家的富贵繁华如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

内因和外因的共同作用下，贾府从烈火烹油般的富贵迅速走向大厦倾颓一样的败落。

《红楼梦》里贾府虽然是权贵人家，与我等百姓小民不相干，但是，天下万事一理，还是有些东西值得警醒的。譬如做人，为人要正派，工作要努力，遵纪守法，为官造福，培养子孙成人成才。交友方面，古语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唯以君子之交，方保身家平安。

曾国藩曾留遗言以教子：慎独，主敬，求仁，习劳。简单地说，慎独就是要修炼方正之心，主敬就是待人接物庄重恭敬，求仁就是对人要有爱人仁慈之心，习劳就是勤劳俭朴。曾国藩曾预言说：“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出。”曾家后人确是如此。我们普通人缺乏的恰恰是这四个方面，所以没有曾家那样人才辈出。此不亦明乎？

2020.02.20于绿地世纪城

孙开清，徐州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现任职于淮安市淮海初级中学。喜欢读读写写游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