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父行医记

太祖父行医记

文/张宏霞

太祖父家学中医,但由于是大地主遗留的毒苗,依例不得行医替人治病,只能在生产队挖沟造渠。

五岁时,我得了腮腺炎,两侧腮帮子肿胀疼痛,伴有发热。同时患病伙伴有的在村卫生院打针,有的到乡医院吊水,依然疼痛,发热,个个蔫蔫的。而母亲只是牵着我的手,找到头发银白的太祖父。

太祖父伸出颀长冰凉的手指,摸摸我鼓胀的腮帮,又试试我额头,说:“取仙人掌一片,去刺,捣碎,和少量明矾粉末,用火纸一张,表(冷敷)于患处。”

家里恰有一盆已经开花的仙人掌,依照太祖父所说,一日冷敷两次,恼人的腮腺炎三日痊愈。

父亲赤脚下田栽稻,脚被稻田里碎玻璃扎破。碎玻璃尖锐锋利,差点儿从脚底穿透父亲脚面。太祖父帮父亲清洗伤口,仅鲜红的血水就倒掉三大瓷盆。我偷偷看一眼父亲脚底被扎的地方,伤口周围老茧被水泡得雪白,纵深的伤口还往外汩汩流血。太祖父用新毛巾,紧紧扎住伤口。

“采鲜绞股蓝,冷开水洗净,捣烂,敷伤口,一日数次。”

当时正直农忙,割采绞股蓝的活,自然落在我身上。我根本不认识绞股蓝。太祖父就牵着我的手,带我到芦柴地,指着一棵藤儿弯曲的植物,说:“那就是绞股蓝,止血消炎,外伤用最好。”

父亲的脚伤,敷用了一篮一篮的绞股蓝,十几天就康复了。

还记得母亲说过,在我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去给棉花打药。打药累了,母亲就在地头一棵小柳树底下歇息一会儿。同去地里打药的二娘见了,就和母亲开玩笑,朝母亲脸上喷洒甲胺磷。母亲只觉得脸上脖底一阵阵火烧火燎,立即跳入地头水沟里,清洗药液。即便如此,母亲已然中毒。且这种经皮毒,村乡卫生院医生都无法解。眼看母亲浑身青紫,命在旦夕。父亲只得用平板车拉载母亲,找在玉米地薅草的太祖父。

太祖父指着玉米田间随处可见的“出现头”说:“就它可救庆芝的命。”父亲发动大姐二姐大量割“出现头”。父亲大哥负责熬制“出现头”水,并注满水缸,把母亲泡在水缸里。

那几天,母亲一天到晚都泡在“出现头”水里,喝的也是“出现头”熬制的水。经历几天上吐下泻,终于捡回一命。

太祖父还利用乡间地头常见草药帮乡邻治病,从不收一分钱。每年中秋春节,乡邻有的送茶点,有的送鸡蛋,有的送挂面。这简单朴素一来一往,尽显乡邻之间淳朴的真情。

如今太祖父作古多年,唯有老家尚在的老人,茶余饭后,偶尔传讲着大园“张先”(张医生)的故事。斗转星移,再过十几二十年,估计连传讲的人,也都作古了罢。

张宏霞,女,汉族,1981年12月22日出生。学历本科。宿迁市小学语文学科带头人,中小学高级教师。爱好写作,演讲。曾获宿迁市教育教学先进个人,沭阳县五一劳动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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