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学丨心儿放牧在家乡的田野上
坐在回家乡的车上,视线里道路两旁挺立着旺盛蓬勃的杨柳静静地向后退去。看着四窗上模糊的脸庞,也在悄悄地纵横着岁月的田垄,不经意中心头掠过一丝惆怅。旋开车窗,清凉的风儿拂面而过,传来从田野飘荡而来的沁人肺腑的馨香,还有那脉动着心跳旋律的满眼翠绿。眺望着正在田野里绽放的黄菊花、抽穗杨蕊的麦苗,瞬间兴奋激情荡漾在胸间,无法抑制自己,思绪在转瞬间飞翔起来,心儿又回到了放牧在家乡的田野上。
端午前后,田野里正是绽绿放翠的季节。昨天还能清晰地看到田垄,今天再站立在田野中眺望,也许就是一派葱茏的绿海。放学后,三五成群的伙伴们穿梭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边挖着喂鸭子的野菜,一边嬉戏谈笑着。清风吹过,秧苗摇曳着,轻轻低首的姿势,让我捕捉到了风的踪迹。每当我们看到看青老大爷在田间地头徘徊的身影,我们便悄悄地趴在田垄间,青青的秧苗成了我们最完美的装饰,任凭老大爷如何呼喊咆哮,我们也不走出田野。每次在夕阳西下回家的路上,我们都被看青老大爷逮个正着。有时,老大爷带着我们一起徜徉在田野里,教我们认识庄稼,这株是谷子,那株是莠子,这株是高粱,那株是玉米……老大爷弓着脊背,跪在田垄间,细细地拔着秧苗间的杂草,小心翼翼地给裸露根系的秧苗培土。看着老大爷跪行的姿势,看着老大爷被晒得油黑发亮的脊背,我们懂得了青青的秧苗对老大爷来说就像生命一样,从此我们不再疯跑在田野里。那个午后的雨中,我看到了村里的大伯们赤祼着上身,跪在田垄间栽种着缺失的秧苗,雨痕爬满在他们多皱的脸上,泥水在黑黑的脊背上恣意流淌,沟勒着生命的图画。雨过天晴,新栽的秧苗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挺立了脊梁,那些满脸泥水的大伯们笑了,灿烂的笑容就像是绽放的花朵,那样自然,那样美丽。
麦子抽穗静静染黄,豆苗杨花悄悄吐蕊,田野到处是一派生机。午饭后,哥哥就偷偷地带上我,穿过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高粱田,绕着很大的弯子来到那片斑驳着青黄的麦地,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蝈蝈的叫声,悄手悄脚地四处寻找,蝈蝈终于被哥哥装进了新编的宝塔形的蝈蝈笼子里。蝈蝈笼里放上几朵角瓜花,挂在屋檐下,悦耳的鸣唱便回旋在午睡的香甜中。纵然看青的老大爷,整天奔波在田间地头,追逐着那些淘气的孩子们,可是他走到村里的土路上,听着此起彼伏蝈蝈和欢唱,倔强的老大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地上下抖动着。
那年七月,我高考落榜,心情就像是踏空了台阶一样,瞬间沮丧到了极点。整天吃不香,睡不着,苦苦地折磨着自己,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为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宽慰我而着急。那是一个雨后的傍晚,爸爸带着我事到了正在旺盛蓬勃的田野上,田野静悄悄地到处飘荡着雨雾的清凉,远处偶尔传来夏虫清脆的鸣唱。在我们父子沉默的步履中,天际边脉动着一颗又一颗亮晶晶的星辰,忙碌一天的父亲,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蹲下来,屏住呼吸,细细地去听”。父亲对着一株粗大的玉米秧苗对我说。我按着父亲的要求,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父亲再蹲下来,侧耳在听,然后挥手叫我,示意让我再来听。无论怎么听,我只听到父亲沉重的呼吸声。
每天傍晚,我都来到村后的田野边,静静地来听田野的声音。花喜鹊每天都在鸣唱,夏虫每天都在演奏着快乐的乐曲。晚风吹过,田野瞬间一片涛声,秧苗向上的姿势吞噬着黑暗。慢慢地我陶醉在田野上,每天傍晚都来到田野边,那分执著地要听到父亲所说的田野声音的焦躁心情也淡淡地远逝了。高考落榜沉重的压抑与痛苦也在我的心中淡淡远逝了。直到第十二天晚上,我走在田野里,像父亲一样蹲下,耳朵紧紧地贴在玉米株上,屏住呼吸,真的听到了玉米拔节的声音,就像开江时,冰排霹雳的旋律。刹那间,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我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似乎也听到了,我内心深处在痛苦中成长的拔节声。
走下车来,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视线里到处是旺盛的庄稼,母亲陪伴着我走在乡间小路上,用手指着远处那片片田野,告诉我这是王大伯的黄菊花,那是李大哥的鱼腥草,这块是高产的马铃薯,那块是刚引进的高蛋白大豆……眺望着色彩斑驳的庄稼秧苗,弥漫着自然风景,心儿就像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难以表述那份快乐愉悦的心情。
看着妈妈苍老的脸庞堆满着皱纹,忽然明白年迈的妈妈不愿离开这片土地的真正缘由,心儿放牧在家乡的田野上,时时净化着我的心灵,纯净着我的灵魂。让那些家乡苍翠的记忆,让老大爷那跪行的姿势,永恒在我的脑海中,永远激励着我认真做人,永远快乐地去生活。
作 者 简 介
刘佩学,男,1967年9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300余万字各类文学作品发表,小说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北方作家》、《岁月》、《小小说选刊》、《地火》、《小说月刊》、《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检察日报》、《幽默与笑话》、《讽刺与幽默》、《文学故事报》等报纸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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