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 孔子的学团怎么变成政团?
我们再看,但凡研究孔子生平的学者一致承认孔子是中国历史上办了一个最成功在野党,并最终取得执政地位的政治人物。
这一点学界是没有争议的。孔子曾经留下话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期月”的意思就是一周年的意思,说谁要哪个国君要重用我,我用一年时间就可以让你国家富强,三年就可以让你恢复东周状态。可见孔子的志向如他所说,“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这才是他的真正志向。
孔子办学相当于办了一个组织严密的在野党,而且最终取得执政地位。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唯一一个在野党取得执政地位的先例。大家要知道,在古代学团转化为政团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因为在古代人们没有结社自由,唯一可以结社的方式就是组成学团。
因此古代学团通常会慢慢地转化成政团。我举例子,比如墨家,大家知道我们下一次讲课会讲诸子百家辑要。我现在只稍微提一下墨家。说起来墨家学团它的一个基本理论之一,十项理论里有一项叫“非攻”,它反对战争。但是由于墨家主要是代表手工商业者,所以缔造攻城器械的能力只有墨家学团有。于是墨家学坛在战国初期,在战国初中期都是重要的一个参与战争的政团组织。墨家学团后来形成强大的政治组织力量,叫“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就是让他的学团去赴汤蹈火,参与战争,没有任何一个人转一下脚后跟逃跑。这是墨家。
大家再看,西方照样,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我前面在讲西方哲学的时候提过他们。他和他的学团主政古希腊一个城邦叫克罗顿的政权,竟然达二十年以上。据说毕达哥拉斯就是在政争中丧命。可见在古代中外皆然,学团很容易转化为政团。这是第一点。
第二,大家要注意,孔子的这个转化为政团的学团,它是有自己的政治纲领的,它的政治纲领叫“克己复礼”,它是有自己的价值理念的,就是“仁义礼智信”和“君子之道”,它甚至是有自己的组织原则的,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因此他的这个政治群团的力量非常之大。所以大家注意《韩非子》记载,“儒分为八”,就是孔子死了以后,儒家学团也就是儒家政团分裂为八块,但是仍然保持巨大的社会政治力量。这就是为什么秦始皇要焚书坑儒的原因,你仔细读一下《史记》,骗秦始皇的人不是儒生,全是方士。秦始皇为什么要活埋儒生?是因为“儒分为八”,儒家政团对秦始皇的政治权力构成威胁。
大家再想,汉代为什么立孔子为国师,儒教为国教?说起刘邦来,刘邦这个人是个流氓,他最瞧不起儒生。史书上记载,刘邦见到儒生就羞辱他,儒生总是带一个特殊的帽子。刘邦立即把人家帽子拿下来,当着人家的面就朝里面尿尿,这叫“儒冠溺尿”。这是描写刘邦的一个著名典故。
可是刘邦当年周游到鲁国旧地,居然是皇帝里面第一个祭拜孔子的皇帝。而汉武帝最终立儒学、儒教为国教,为什么?是因为当年反秦战争的时候,儒家分为八块的政团组织成为反秦战争的重要辅助力量。
我们再看鲁定公寻求政治平衡,我前面讲过,他被三桓架空,三桓被家臣架空。孔子之所以能走上执政地位,是因为上面的执政者权力不能平衡,要借助孔子在野党的势力,这是孔子能做官的原因。所以孔子的学团同时是一个在野党政团,这一点大家务必要理解。
孔子在五十岁左右被鲁定公请出来做官,第一年做中都宰,什么叫中都宰?中等城市的市长,做得非常之好。史书记载,说“四方皆则之”。“则”是学习的意思,以他为榜样的意思,四面八方都得学习孔子当市长的管理方式。随后升任司空,也就是鲁国工程部部长。再随后升任大司寇,相当于今天最高法院院长。
鲁定公十四年“由大司寇行相事”,就是最高法院院长兼国务院总理。
我们对孔子的生平做一个总结。我说,孔子兼从教、从商、从政于一体,且一石三鸟,处处得手,无不达到极致,可谓身手不凡。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大家要知道你任何一个人把这三件事情从教、从商、从政,你都做到极致,你只要做成这其中的一件,你做到极致,你都是名垂青史的伟人。
比如你从教,做到美国哈佛大学,美国哈佛大学是民办大学,比美国建国还早,在美国文化的奠定上起到很大作用。你从商,超过乔布斯超过比尔盖茨,你从政,你做到国务院总理。
要知道中国古代文人做官,你最高只能做到宰相,你总不能做国君做皇帝,因为国君和皇帝是血缘世袭。因此中国古代文人做官最高只能做到宰相。请大家看孔子,他办学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相对于鲁国百万人口,他相当于现在办了一个在校生几十万的大学校,而且有教无类,开启民智,对中国文化的影响远大于哈佛大学对美国文化的影响。他从商,就在远古时代形成三千人的大商团。他从政,竟然做到国务院总理宰相这一级,真可谓身手不凡。
中国文化真正对虚学——纯思想纯学术其实看得不重,对实学治学看得极重。孔子本人都这样,他讲“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摆在第一位是立德,摆在第二位是立功,就是做实务。第三步才是立言,才是做思想,做学问。
所以孔子的学说,是他的一个立身之基,但是他的生平实务操作身手不凡,所有事情都做到极致。在这一点上,他也形成中国文人偏重实操的楷模。因此我建议各位没事读一点《论语》,因为它对于你作为实务工作的参考价值也是非常之高的。因为《论语》是一个最干练的实务者集齐一生之经验和心得所记录下来的实操系统。这也就是为什么宋朝开国宰相赵普说过一句话,“半部《论语》治天下”。关于孔子生平,我们就简单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