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带泪的微笑

带泪的微笑

——浅析米考伯形象意义

张达富||江苏

世界文学宝库中有许多典型形象，超越时代，跨越地理空间，至今仍然有着典型的现实意义。狄更斯笔下的米考伯可算是一个著名的典型形象。其遭遇之惨，令人唏嘘，禁不住一洒同情之泪，可他无论怎样悲惨，即使负债坐牢也不忘穷开心，又让人哑然失笑。作者将喜剧性的因素和悲剧性因素糅合在一起，以夸张、幽默甚至荒诞的艺术方法表现了深刻的悲剧内涵。这在文学评论上有了专有名词——带泪的微笑。

美国的欧·亨利、俄罗斯的契诃夫塑造了一系列小人物的形象，既让人同情，又让人发笑，启人深思，成了世界文学画廊里不朽的文学形象。汪曾祺的笔下也大多描写底层人物的悲惨遭遇，《捡烂纸的老头》，同样具有这样的艺术魅力。

狄更斯在他的长篇巨著《大卫·科波菲尔》中，用近乎漫画的方法，刻画了米考伯的形象。米考伯装文雅、装气派实在是装到家了。衣着上的“装”，穿破旧的衣服，还要装上一个硬领；行为上的“装”，手里拿手杖，胸前戴着一副单腿眼镜，却从来不用；语言上的“装”，对十岁的大卫说，要穿过现代巴比伦都市，你的游历还不广泛。令人想到孔乙己，孔乙己是咸享酒店唯一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人，穿长衫是孔乙己的“装”，但经济状况决定了他只能站着。对着孩子说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但米考伯又不同于孔乙己，他虽然可怜，但更多的是可爱，可爱多于可怜！当别人逼债，尴尬的要自杀，前一刻还要用刀子抹脖子，过不了半小时，就又擦亮皮鞋，哼着歌出去了。特别是负债坐牢的日子，仍然保持了他的乐观。总是期盼“有朝一日，时来运转”（这是他的口头禅）。当大卫去探监，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他还谆谆教导大卫以他的遭遇为戒。他说，一个人一个月有二十磅，花掉十九磅十九先令六便士，那他就会很快活，如果花掉二十磅一先令，他就会很惨。说完他就向大卫借了一先令买黑啤酒喝。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刚刚还教导人，量入而出，不能入不敷出，自己什么也没有却仍要借钱消费。不过，他借钱立下契据，要大卫交给他老婆，有能力时就还，又表现了他可爱的一面。他的善良和温和的一面对大卫产生了良好的影响，让大卫在极度困难的成长环境里，感到友谊、真情。

米考伯太太也是一个穷乐在的主儿，她经常把娘家的繁华挂在嘴边，说，我和爸妈在一起时，哪知道困难二字，其实娘家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穷得靠典当餐具过日子，也要装出有钱的样子。这一对夫妻真是绝配。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米考伯太太有四个孩子，生活极度贫困，但当大卫借给她钱的时候，她坚决不要，只求大卫帮她去典当银餐具，当丈夫负债坐牢的时候，她毅然带着孩子陪丈夫一起坐牢，深信丈夫有朝一日“时来运转”，这又表现了米考伯太太可爱的一面。

读《大卫·科波菲尔》，米考伯的形象让人想起阿Q。但米考伯又不同于阿Q,阿Q的自欺欺人，精神胜利法，只是麻痹自己，寻求自我安慰。米考伯期盼“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即时陷入困顿甚至绝望的境地，还期盼“万一有那个机遇”。失望不绝望，绝望仍盼望，人生就是这样奇妙，米考伯最后真的迎来了转机，过上了“时来运转”的生活，这是狄更斯的道德理想。

伟大的作家关注人的生存，眼光投注的是底层卑微的人群，具有悲悯的人文情怀，所以他们的作品流传后世，不分民族、地域，也不分时代，他们笔下的小人物的成长历程，启迪人们思考生存的问题，这应该是永恒的主题。因此时间过去150多年，狄更斯塑造的米考伯这个人物，穿越时代，跨越遥远的地理空间，来到现实，来到我们中间，甚至驻进我们的心里。想想我们的周围，有没有米考伯这样的人？那些装文雅，装气派的大有人在；那些月光族，信用卡透支者，是不是也和米考伯一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这里借用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话说，阿Q不仅是中国的，也是我们法国的。同样，米考伯不仅是英国的，也是我们中国的。这就是伟大作家笔下的艺术形象具有永久的普遍意义。可以肯定地说，时光永远流逝，但米考伯形象，米考伯主义将会像阿Q头上的“癞疮疤”一样，在文学史上永放光芒！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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