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儿媳被害,娘侄告公公欺侮不成行凶,于公借假新娘断案

清代康熙年间,于成龙来到扬州的时候,已是隆冬季节。朔风狂啸,天气寒冷。他坐在轿子里搓一搓手,透过不大的气孔,向轿外远方望着。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喊声:“冤枉——”

于公听到喊声,忙撩开轿帘,向外张望。只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手持状纸,跪在道旁,高喊冤枉。于公吩咐:“停下!接过状纸。”

衙役取过状纸,呈给包公。于公看罢,说:“告知递状喊冤的谢幼安,本官准状,明日到扬州府衙门过堂申诉。” 衙役领命,告诉了跪着的谢幼安。谢幼安连连磕头,嘴里叨唠着:“望清官老爷公断!望清官老爷公断!”

第二天,在扬州府衙门,于公升堂问事。衙役禀报:“昨日喊冤的谢幼安来到。”谢幼安来到公堂,跪下磕头,讲述了一桩发生在他家的杀人害命案。

原来,谢幼安家住扬州城外五里的吉安乡,父亲名州谢景,务农为生,勤劳节俭,日子过得还不错。谢景没有儿子,从远房亲戚家抱来一个儿子,取名谢幼安,养大成人。谢幼安二十三岁结婚成家,媳妇姓苏,是扬州城里北大街苏明的女儿,名叫苏彩云。苏彩云嫁到谢家以后,非常贤惠。她待人和气,见人先有三分笑,公婆和小姑、街坊邻居没有不夸奖的。

苏彩云娘家有一个侄子,名叫苏宜,是她四伯父的儿子,平时有些吊儿郎当,随随便便。有一次,苏宣路过谢家,拐来家中看望姑姑苏彩云。谢景看到苏宜随随便便,以为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就有些瞧不起他,对他十分冷淡。苏宜察觉到谢景的怠慢,怀恨而去。

过了半个月,谢幼安到东乡看管田地,因为路运,不能回家,大概要有七天才能耕完那里的田地。就在谢幼安走了的第四天,天亮了,谢景老夫妻俩起身洗漱打扫。过了好大功夫,儿媳苏彩云还无动静。要是平日,她早就起床了,从没睡过懒觉。她起身后,扫地、生火、烧饭,喂鸡、勤快极了。今天怎么啦?天已大亮,她还没有动静,难道睡过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得了病?

谢景对老伴儿说:“儿媳彩云今天怎么还没醒来?”老伴儿说:“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自她来到咱家,天天早起,难得睡上一次懒觉。”谢景点头说:“是啊!今儿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升起,满天彩云,霞光万道,大地披上一层金色的阳光。苏彩云住的屋子里安安静静,仍无一点声响。谢景有点纳闷了,走到房前一看,发现门却半开着。他小声叫道:“彩云儿媳,醒了吗?”没有人回答。谢景皱皱眉头,唤过老伴儿,对她说:“我进去不方便。你进屋看看咱儿媳妇醒了没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啦?”老伴儿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推开半开着的门往里看。

这一看非同小可,老婆婆大叫一声。“妈呀——吓死我啦——”老婆婆的喊声都走了调儿,扑通一声,吓得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接着喊:“杀人啦——杀人啦——”

谢景大吃一惊,战战兢兢走上前去往屋里看。啊呀,只见儿媳苏彩云只穿一件内衣,躺倒在地,浑身是血。老公公哆哆嗦嗦上前叫道:“儿媳——彩云——”

那苏彩云早已没了气息。谢景急忙扶起老伴儿,说:“这可怎么好呀?”老伴儿吓得呜呜哭起来:“天啊!没良心的强盗,杀了我的儿媳啊,彩云儿媳死得惨啊!”听到哭喊的声音,邻居都来问怎么啦。看见这样的惨状,都说,快去通知谢幼安。邻居中有一个小伙子主动跑着去东乡,告诉谢幼安,让他赶紧回来。

下午,谢幼安从东乡赶回家来,见到妻子被杀的惨状,不由得哭了起来,他边哭边擦去苏彩云身上血污,给她穿上衣服,抬到席子上,又发现房中贵重首饰都全被盗去。谢幼安收拾完毕,就到扬州府报案。

扬州官府派人勘察,寻找凶手,十几天也没有结果。找不到凶手,却出现了风言风语,有人说,苏彩云之死,不是外人杀害,很可能是她家公公谢景居心不良欺侮儿媳,导致将儿媳杀死。果然,苏彩云的侄子苏宜来到扬州府,状告谢景杀人,请求官府为他姑姑申冤。扬州府刘知府看了状纸,将苏彩云一案的有关人等,抓来一一审问。

刘知府先审问谢景。问道:“谢景,你儿媳苏彩云被杀那天晚上,家中还有何人?有何动静?”谢景跪着,回答说:“回禀太爷,那晚我儿景谢幼安不在家,家中只有我老两口和我儿媳妇苏彩云。夜晚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苏宜是原告,也跪在一旁,说道:“老爷明察!谢景的话不可信。”苏宜因上次到谢景家看望姑姑苏彩云,谢景怠慢了他,心中怨气正无处发泄,所以狠狠地说:“明明是谢景见养儿不在,要欺辱儿媳妇,我姑姑不答应,所以他杀人灭口。”

刘知府听了,心中疑惑。他又审问谢景邻居,问:“苏彩云被杀那晚,你们可听到什么动静?”这些邻居说:“未曾听到动静。只是天亮以后,才听到谢景夫妇哭喊的声音。”

刘知府想,谢景无亲生儿子,谢幼安是他的养子,而苏彩云是他养子的妻子,年轻美貌,谢景起了坏心,见养子不在,侮辱儿媳也是可能的。可丢失了珍贵首饰呢?晤,那当然是谢景制造假织,用来掩遮别人耳目罢了……想到这里,刘太尹惊堂木一拍,大声喝斥谢景说:“谢景,你说苏彩云是被盗贼所杀,有何凭证?”

谢景已是五十岁的人了,跪在地上,急得他脸上冒汗。听刘知府问他,急忙回答:“我儿媳身有刀伤,血流满地,首饰被盗,想是贼盗所为,望老爷公断。”

刘知府一瞪跟腈,说:“胡说!哪有盗贼抢劫杀人,而你儿媳不喊救的?街坊四邻都不知晓。明明是你想侮辱苏彩云,她不从,被你杀死灭口。你快快招认,免得连累别人!”谢景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说:“小人冤枉!”

谢幼安也在一旁苦苦哀求说:“我妻子被杀,小人心中自然难受,但绝非我父亲所杀。他虽不是我亲生父亲,但如同亲骨肉一样,望老爷再审。”刘知府发怒说:“本府判案,有理有据。何曾冤枉好人!谢景杀人不招,大刑伺候!其他人等都轰了出去!”

就这样,谢景被打得皮开肉绽,受刑不过,只好招认苏彩云是他所杀。刘知府命他画押,做成案卷,报请上司,待期斩首。谢幼安见妻被杀,父亲被押,心中痛苦万分,正走投无路,听说于公巡行到此,急忙写状拦路喊冤,希望于公能平冤狱,辨是非,惩凶犯。

于公听罢,心想:“此案审理似有不明不白之处。”然后,对谢幼安说:“准你的状。你先回去,待本官调查,当究下落。你父谢景可从死牢改为普通监狱。”谢幼安听了,赶忙磕头,千恩万谢而去。于公安排就绪,就派人调查苏彩云被杀一案,访察凶手。

说来也巧。第三天,于公刚上堂理事,就听堂外人声喧哗。只听人们喊:“捉住贼啦!可恶极了,人家结婚娶亲,他钻人家床下。”“别让他跑了!”“打他!”

于公问:“外边因何吵闹?”衙役进来报告:“禀报大人,城东秀才江佐和他儿子江子荣来告,说抓到一名贼。”

于公说:“有关人等,带了上来!”“是。带江佐、江子荣和盗贼李强——”江佐、江子荣上堂。他家的仆人押着一个人,紧身打扮,三十多岁的矮胖子。一同跪下。

于公问:“原告讲话。”

江佐望着于公说:“小人名叫江佐,是本城秀才。大前日我儿子江子荣娶妻。大喜之日,宴客三天。今天早晨,从我儿子儿媳新房中窜出一盗贼,名叫李强,被我家佣人拿住。现绑赴公堂,请老爷处置。”

于公点头,问那被绑的人:“你叫李强?你怎么混入人家洞房之内?”

“趁人杂混乱之时,入新房藏在床下。”

“藏在人家床下,非盗即奸,图谋做案。”

李强急忙又磕头说:“小人不敢!我不是盗贼,是医生。”

于公奇怪地问:“你既然不是盗贼,为什么偷偷钻在人家的床下?”

李强眼睛转了转,说:“新娘子平时有一种羊角疯病,平时由我治疗。她怕人家知道,自己害臊,让我暗藏床下,一旦犯病,让我治疗,以免被婆家耻笑。”

于公听罢,觉得这事确实奇怪。为了证实李强的话,就问江子荣说:“江子荣,你妻患有羊角疯病,你可知晓?”江子荣脸红了,小声儿说:“原来不知,直到昨夜,我妻子才告诉我,她患有羊角疯病,请我原谅,并且替她保守秘密,不告诉别人,以免人家耻笑。”

嘿,说得和李强一模一样。难道李强真是医生?于公微微闭上眼睛思考着。不可能,不可能,即使女孩子有病,也不大可能将医生带到新房里的……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于公脑子里。哼,好狡猾的盗贼!哪里是什么李强了解新娘的疾病!明明是新娘把心里话讲给新郎江子荣时,盗贼在床下听去了。了解了姑娘的秘密,在这里编造瞎话罢了!看这个李强,贼眉鼠眼,貌类恶徒,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公叫来一个衙役。附耳过去,悄悄在衙役耳边说了些什么。马汉点点头,出去了。这里,李强见于公犹疑,心中暗暗高兴。于公看了看李强,看出了他洋洋得意的神情,问:“李强,你说新娘子原来的病由你医治?”

“是。”“多长时间了?”“半年有余。”“认识姑娘吗?”“认识。”

于公听得出来,李强在说“认识”两字时,并不理直气壮。于公停了一会儿,说:“你既为新娘子治过病,一定熟识新娘子。现在我请新娘子上堂,由你与她对证!”

煞时,李强最得十分紧张,于公喊:“带新娘子!”只见衙役带着一位新娘子打扮的年轻女人走上堂来。新娘子脸上涂有脂粉,年轻美貌,微微低着头,仿佛害臊。她站在一旁,没有讲话……

于公问李强:“你可认识她?”李强看了看新娘子,肯定地说:“认识。”还没等于公继续问话,李强就喊新媳妇的小名儿说:“小英子,是你请我跟来治病的。你的病,我能治得好。可现在把我抓了起来当小偷儿啦……”

新娘子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下面的几个衙役公差忍不住都掩口而笑。于公一拍惊堂木,喝道:“李强,你认得清吗?”李强说:“认得清!看得准!看得准!”

于公哈哈大笑,说:“新娘子,抬起头来,脱掉外衣,再让他仔细看!”那新媳妇抬起头,衙役帮她脱去新娘衣装,取去头套首饰。哈哈,再看,原来是府里一名年轻漂亮的小伙子……于公刚才让衙役找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装扮成新娘子,测试李强是否认识。

李强就像一滩泥一样,瘫坐在地上。于公骂道:“奸贼!满口胡编,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强磕头说:“小人有罪。小人私入洞房,想偷窃财物,不想,洞房院内,烛火通明,宴会连举三天,我没有机会下手。人来人往,我也逃不出来。今早实在饿得不行了,逃将出来,不想被家人捉住。小人有罪,但不曾偷得财物,已经挨了打,望大人从轻处置,容小人改过。”

“你怎么知道新娘子小名叫英子?”“那也是小人在床下听新娘子自己讲的。”

按清代法律,像李强这样的盗窃未遂者,应重责三十大板或五十大板,放掉完事,但于公却没有,他想了想,说:“把李强押入牢房,严加看管。其他人等,可以退下。”

为什么不重打李强五十大板?为什么要严加看管?大家都在猜想。

下午。于公命衙役们到李强家中搜查。叮嘱说:“特别看一看,有没有首饰之类赃物。”衙役们到李强家中搜查,找到一些布匹和碎银子,并无首饰,回来禀报于公。

于公说:“再去查!上上下下都要看。”衙役们又来到李强家,仍未查到首饰。其中一个衙役说:“于大人说上上下下都要查。上看,树上、房上、顶棚上、墙上、桌上;下看,床下、桌下,缸下、柜下、柴下这都要查。”突然在院角落里发现有一小片新土,急忙掘开一看,果然那里埋着一只木匣。打开一看,是一匣首饰。

衙役们高高兴兴回报于公。于公也非常高兴,说:“传谢幼安来辨认首饰,他父亲谢景也带来堂上。”

不大功夫,谢景、谢幼安父子二人都来到大堂。于公指着那盒首饰说:“看看,有无你家苏彩云的首饰?”

谢家父子惊呼起来:“这一件、这一件……”他们找出六件首饰是苏彩云的。然后,于公又让衙役带着首饰分头去找苏彩云娘家和她婆婆辨认,都说是苏彩云的首饰无误。

于公再次审问李强:“李强,这首饰匣是你的赃物。其中有六件首饰属于被杀死的苏彩云。你谋财害命,如实招来!”

李强虽已无话可说,还在狡辩:“那不是我的首饰盒,望大人明察。”

于公怒气冲天,喝道:“大胆盗贼!赃物面前,还敢抵赖。来人,重打五十大板!然后,夹起来。”这五十大板打得李强哭爹叫娘。

于公问:“如实招来!免受刑罚之苦。”

李强哼呀唉哟地说:“我招,我招。我探知谢幼安不在家,乘黄昏,谢家全家在堂屋吃饭之际,偷偷潜入他家媳妇房中,藏在床下。半夜,盗得首饰,正要开房门走出,他家儿媳惊醒发觉,叫了一声 '有贼!’我怕有人听到,用尖刀将她刺倒……”

于公骂道:“可恨盗贼,谋财害命,死有余辜!推出去,斩首示众!”

谢景向于公磕头,说:“于大人救了我一命!为我们洗冤,为死者雪恨!真是青天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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