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穿越记之分地篇
从战国后期开始,中国基本上就放开了土地私有制,这其实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孟子曰:“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一直到今天,地球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保护公民私有财产的,私有财产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土地房产。
秦朝二世而亡,土地问题还没暴露出来。西汉这两百多年过去,出现了一个土地兼并的问题。在我国提起地主,肯定是个贬义词。我们从小就被这样教育,说地主可坏了。地主怎么坏呢?他家地多啊,地多就坏。后来一想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地主家的地不是抢的吧?也不是骗来的吧?一个农民之所以能成为地主,完全是因为他有买地的意向和资金,而正好乡亲们有卖地的意愿。买了地的农民就是地主,卖了地的农民就是贫农。就这么个道理,买地是坏人,说不过去吧。
所以,我们小时候知道,地主的坏,还表现在他剥削农民上。地主的地买的多了,他自己种不过来,只能聘用没有地的农民去种地,然后地主支付薪水。也就是说,地主和农民是一个雇佣关系。地主是强制农民免费给他干活吗?不是啊,是给工资的。而且工资多少是谈好的,农民觉得不合适完全可以不去干活,所以不存在谁剥削谁的问题。农民去地主家干活,也是竞争上岗。力量大手艺好的,工资就高。好吃懒做的,工资自然少,甚至开除。谈剥削就没意思了。这两样禁不起推敲之后,就只能说地主强抢民女、半夜鸡叫了。
总之走过了两百年的汉朝,会过日子的农民家大业大,土地越买越多;不会过日子的,把祖产卖干净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无产阶级。无产阶级的男人可以去找地主打工,女人只好为婢。其实不用刻意去回避,农耕文明下的国家都是重男轻女的。所以在汉朝,女孩生下来很容被当货物卖掉。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就是传说中的土地兼并。土地兼并带来的问题就是社会闲散人员过多,这帮人可能会危害社会治安,甚至有造反的苗头。看上去土地兼并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危机,但是什么导致了土地兼并?怎么去避免?怎么去解决?这才是重要的问题。
搁过去,一般都认为地主阶级导致了土地兼并。咱客观来看,作为一个农民,我想要追求好的生活没有错吧?追求好的生活,大概有四条道路。最好的一个途径是当官,但是别说那个没科举的时代了,就算是有科举的时代,几千万农民去争夺几千个官位,太离谱了吧。烧出精美的青花瓷去卖?没学过这手艺啊。经商?中国重农抑商啊。比如汉朝吧,商人不能穿丝绸,商人不能坐车,商人得交重税,商人不能买土地……所以,一个农民想提高生活水平,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去努力种地,多收粮食。
多收粮食的唯一途径就是拥有更多的土地,精神力量是不管用的,跟玉皇大帝保证亩产万斤也是做不到的。那只能省吃简用从嘴里省钱,恰好遇见好吃懒做卖地的,或者是家里急需用钱卖地的,那就买过来呗。你能说农民为了提高生活水平买地不对?没什么不对啊。而且掌握土地最多的阶层,是皇族和官员,他们兼并土地得心应手,甚至可以强买强卖。农民找农民买地是可以商量价格的,官员是可以不商量价格的。我就买了,价格我给你多少是多少。你敢要的多,给你扣上漫天要价的帽子,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
买地成了提高生活质量的唯一途径,所以土地兼并是不可避免的。土地兼并本身没有问题,比兼并谁比得过今天的美国,那人均农场面积,咱都不敢想。土地兼并之所以能让人谈之色变,关键是地主阶级会对皇权产生很大的制约。因为在古代中国,一直是农业经济,所以种地的掌握着国家的命脉,会让皇上坐立不安。那么皇上怎么去对待地主阶级,在古代社会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可以讨好也可以得罪,但是结果完全不同。得罪农民,这个农民最多去衙门口自焚。如果得罪了地主,那是真能引发起义的。汉朝的地主尤其厉害,甚至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王莽是十分痛恨地主阶级的,他当了皇帝当然要对地主下手。王莽说了,要让人人有田种,目的是为了肢解实力强大的地主。王莽怎么做的呢?他大开历史的倒车,仿照奴隶社会把土地收为国有。然后,以一家八口为分界线,一家没有八口人的,最多土地拥有量不能超过九百亩,多出来的地要依法分给亲戚邻居,并且不许买卖。
这样搞只有一个结果,老子辛辛苦苦积攒了几代人的土地,凭什么给邻居?老子不给!不给就触犯了法律,会被发配边疆。一个正常的国家,老百姓的私有财产是应该得到保护的。政府如果不保护,甚至还要掠夺,必然伴随着反抗。尤其是王莽那个时代,造反成本很低。王莽的土地改革一实施,等于自己摧毁了自己的统治基础,地主被逼得揭竿而起,民变此起彼伏。当然这都不算什么,前面说过,那个时代最大的地主是官员。王莽的土地改革,把很多官员都逼反了,这里面还有武将。
王莽的土地改革一败涂地,既没能肢解地主,还引发了全国性的大骚乱。但是王莽的折腾远没有结束。在他的内心一直有个结,那就是奴婢的问题。他买过奴婢,爱过奴婢,他恨这个制度。所以王莽下令,禁止奴婢买卖。然后问题也来了,父母计划之外的女孩生下来,卖出去之后父母得钱,孩子也能生存。如果不允许买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多余的女孩只能扔掉了。除了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问题。有的人活不下去了,走上了卖身为奴的道路。现在不让卖了,活不下去的那个人怎么办?起义呗,遍地都是起义军,那都缺兵源。
王莽首创贷款制度,可以让没钱祭祀、没钱看病、没钱下葬的人找政府借款,而且没有利息。这主意好吧,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个政策打击的是商人阶层,商人们没有土地,所以高利贷是他们获利的一大渠道。现在政府提供无息贷款,把商人阶层就给得罪了。得罪就得罪了吧,所有人都得罪了,也不差商人这个阶层了。关键是政府号称要提供无息贷款,王莽可没往下拨钱。那怎么办?底下办事的只能搞民间集资。民间资本凭什么免费给政府提供资产?所以集资要给利息,这样的话,政府搞得无息贷款还存在吗?完全不存在喽。这就好比说好的义务教育,但是还是不少花钱。说好的廉租房,谁也没住过。政府的信誉进一步降低,王莽的统治岌岌可危。
王莽这个之前的圣人,得罪了农民,得罪了地主,得罪了商人,得罪了官员,得罪了刘家,得罪了王家,得罪了商人,得罪了市民,得罪了匈奴,得罪了西域各国,得罪了羌族,得罪了边疆各族。天下风起云涌,各路义军揭竿而起。即便是天下没有刘秀,王莽也是坐不住江山的。更何况在这种局面下,崛起了一个谜一样的男人刘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