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537 | 战役·蔡秋胜：迟来的电话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迟来的电话
● 蔡秋胜
一大清早起来，马小君就忙活个不停：烧水、洗菜、做饭、贴春联，完了又侍候老人和小孩用餐，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包起了饺子……
她终于把里里外外的一切都打理好了，就只等着丈夫从医院里赶回来吃团圆饭。桌上备了一满桌丰盛的酒菜，那可都是她精心炮制的美味佳酿。看看飘溢着阵阵清香的这满桌子年夜饭，她由心里发出了幸福的微笑。
忙完这些，时钟已敲响了六点钟，可期盼已久的人儿却还是姗姗未归。她迫不及待地拨开了丈夫的电话，可是断断续续拨打了好几次，电话里的回音总是那句叫人烦透了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平日里，他的手机都是畅通无阻的，可为什么偏偏在大年三十晚上这个节骨眼上打不通了呢？莫非是手机没电了？还是赶在回家的路上无信号？又或者是……她的心里充满了无数个问号，都是关于他。
“铃铃铃……铃铃铃……”她从沉思中惊醒，急急忙忙走到门口，嘴里似乎还埋怨了这么一句——“你今天怎这么晚啊……”
门被打开了，可门口却空荡荡的了无一人。而刚才那一阵阵“铃铃铃”的声音则还在继续响个不停。
唉！她这时才意会到响的不是门铃，而是手机。她未曾想到，盼丈夫回家团圆竟盼到脑子里开了小差——连电话铃声和门铃声都混淆不清了。
小儿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把手机递到她手里，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她丈夫的名字。
“喂，老公！怎这么晚呢？电话也老是打不？饭菜都凉了……”她的话像机关枪里的子弹一样一连串喷出枪口。
“喂……老婆！你先听我说：我没法回去吃年夜饭了。你代我向爸妈说一声，顺祝他们新年快乐！……”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歉意。
“什么？没法回来？”她的心里一震，潜意识地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在去武汉的路上……”因为列车刚刚穿过隧道，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
“什么？武汉？……”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老婆，是这样的：武汉在疫情非常危急。上级下达指示，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帮助武汉度过难关。……”
“可为什么是你？就不能让其他人去吗？……”她不无担心地想劝他回家过年。毕竟，这可是医务人员们又一次用生命在跟病毒作斗争啊！
“不行啊老婆！我是共产党员，十多年前还抗击过'非典'，我有这方面的经验。更何况人家钟南山院士八十多高龄了，还坚持奋战在最前线呢！……”
“可是老公……”她还想对他说，在外地求学的大儿子就是因为这次疫情才滞留异乡而未能回家过年的，现在他们一家最最需要的就是他能够回家吃团圆饭。但她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又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她也像现在这样满怀希望且激动地在等待着他回家庆祝，可最后她等到的是他奔赴抗击“非典”的前线去了。当年，她也类似地问过他：难道不能让其他人去吗？她记得他给她的回答是：“不行啊老婆！我是我们科室里最年轻的医生，还是共产党员，我不去谁去？”类似的铿锵的回答，一致的不容争辩的语气，同样的救死扶伤的目的。这就是医生，这就是共产党员！如果她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那无非是祝他早日凯旋！
“老公，我明白了！你去吧！给老人和小孩的压岁钱我都为你准备好了……”说着，她又一次流下了幸福而自豪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