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466 | 蔡赞生读黄廉捷诗集《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在灵性叙述中深情回望
——读黄廉捷诗集《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
○蔡赞生
乡土诗最怕写不出新意。当我翻开黄廉捷诗集《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看到“乡愁”是其主要题材时,便不免有些担心:这里会不会又是“田间”“谷物”“乡情”“思念”与“热爱”等那些滥熟词语与意境的重复呢?阅读之后,我便知道担心是毫无缘由的,黄廉捷用自我个性的视角、匠心独运的营造和灵性从容的叙述,彰显出自己乡土诗歌的新意。
诗集里的主打诗《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比较典型地体现黄廉捷乡土诗的特色,令人耳目一新。我很欣赏这首深深烙着“村庄”符号的诗:“我曾如此的亲近它、眷恋它、触摸它/一百年后/我希望还能与它说话/它通向外界的路只有一条/这是生命不会终结的小路/路的前方有书写历史的骑士/这里的尘土创造了我/我是这处村庄唯一的诗人/天际在为村庄洗脸/配上时光长出的树叶……是城市俘虏了无数人的魂魄/是青春抛弃了它的后半生/再多的绿也无法让历史催生氧气/一扇扇窗户写上离乡的符号/符号己变成了渴望的眼睛/痕迹随着禾苗老去/人们更愿意在石屎中行走/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必定是从另一个人的眼里。”
从立意看,一百年后的村庄是黄廉捷对自己凝视的特定时空的“遥望”或“怀想”。而在我看来,这是诗人的一种深情回望,回望中饱含着对工业化的反思,醮满了对现代文明的警醒。美国诗人布罗茨基说:“诗歌是对人类记忆的表达。”换句话说,诗歌是在书写着自己的记忆,书写着自己的经验。也就是说,黄廉捷书写的不是一百年后全新的、陌生的、未知的村庄,而恰恰是自己“亲近、眷恋、触摸”过的,“希望还能与它说话”的熟悉的村庄。一百年后,诗人虚化地借助延续的另一生命,在“另一个人的眼里”能够顺着这个记忆或经验的切口,真实地寻找熟悉的映像,抵达最初的心灵感触与美好审视。从这一意义上看,诗人回望式的“凝视”更是一种诗意的“唤醒”。
不仅如此,故乡的一切已经沉入到黄廉捷的心灵里去,并且生成一种永远无法消失的生命命题,被赋予了特殊的意象,有了特殊的情感,因而成为他的诗中不可替代的审美对象,充满着主体观照的特质,并成为他依照深刻记忆而建设起来的精神家园。记得德国著名诗人荷尔德林认为,“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而我,就看到黄廉捷的记忆源头便牵连着另一头的故乡。毕竟,是故乡“尘土创造了我”,“我是这处村庄唯一的诗人/天际在为村庄洗脸/配上时光长出的树叶”。过往生活在村庄时的情景记忆便在此鲜明呈现,通过诗人对故乡以回望式的“凝视”和经验性沉淀后,再生成一种影响读者的艺术意境。这种艺术意境不仅不会随着时间、地点的转移(那怕很多东西已不同了)而更改而疏淡,而且会给“村庄”或“乡愁” 辐射性地植入艺术的力量。诗人用他缀着灵性的叙述方式,想象“自己是这里的一滴水”,重回那令人亲近的村庄,他感慨“无人耕种的农田/留下荒芜在收集记忆的泪水”,精神的故园是洁净的、明晰的,对它的热爱是如此强烈,但“村庄另一个有机体/竖起耳朵聆听发霉的对话”,“痕迹随着禾苗老去……”是的,在现代文明高速运转的城市化车轮下,诗人记忆的村庄经历着一场现代文明冲击下的劫难,面对巨大的城乡差距,“一扇扇窗户写上离乡的符号”,青壮年弃耕入城,像候鸟一般在大小城市中辗转打工。空心的村庄、虚无的村庄,那连结着诗人脐带的乡俗文化也消失。一百年后,“我凝视这村庄”,这是多么可怜可悲的情景。诗人所抒发出深深的乡愁,是异常的悲恸,感人肺腑。这就是诗人在他独特的艺术场景中给予我的不一样的阅读震撼。如此,我们才能从这首揭示现代文明对古老或熟悉村庄冲击的诗歌中,体味到诗人故土情怀的笃定和真实。
其实,在黄廉捷的诗集中,有许多作品都烙上他特有的“村庄”符号。如诗集中第一辑的《惧怕成熟的季节》:“它调高了庄稼地植物的平均高度/以不朽的精神/拒绝四面而来的风/它是生活中的常态/风惧怕见到它,因为它为风掘好了坟墓/它所惧怕的是成熟的季节/它喜欢站着打瞌睡/这样有利于倾听水牛的歌声/一上一下,一长一短/暖暖的食草之音让它迷失……”诗人在这里采用他所擅长的叙述手法,准确地捕捉到乡间特有的纹理,让细微的事物或者简化的画面或者耳边回荡的声音,刻录在读者的脑海中。如村庄田野地里的各式植物、水牛的哞声、食草咀嚼之音等等,都充满痛感,因为惧怕成熟,便在沉静中醮满回望的悲恸和远行的孤独。又如《沾满泥土的土豆》:“它拒绝菠萝蜜树叶上蝉虫响唱的挽留/它要当一头奔向城市的公牛/让精神背离泥土/把梦幻的美好图画当成一只对抗内心视线的拳头/幻觉的城市梦流淌着夸耀的神灵/总在麻醉它的神经,让它兴奋,让它彻夜不眠/擦脸净身,灌入城市全息图/开始未知的石屎森林生活……”诗人运用拟人手法,借用审美移情,生动地叙述了 “土豆进城”的故事,带有毅然决绝的的悲剧意味。当土豆来到了城市,真真切切地融入到繁华之后,才发现,“错位的天堂之门变换了方向”,“这里的天空要么是线条的,要么是阴沉的”,“它的生活要么是阴影的,要么是忧郁的”,“一头扎进城市里”追寻理想的土豆,经历了美梦的幻灭,只能“贴在了城市编织的铁网中/遗憾地发着乡愁”,对自己的“村庄”怀恋起来。
可以看到,黄廉捷用现代的、城市的眼光关注乡村精神家园,在深情的回望中展示乡村的挣扎,展示自己内心真实的精神家园与物化的现实之间的矛盾,这种挣扎和矛盾从某种程度上又扩大了诗的艺术张力。
蔡赞生的马从心里跳出
转自:汕尾日报17.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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