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生天子'唐昭宗:雷霆手段铲除宦官势力,却在睡梦中被乱刀剁死
风雨晚唐,唐昭宗是个悲剧皇帝,身为'门生天子',他曾以雷霆手段铲除了宦官势力,但最终,还是死于乱刀之下。
和晚唐几任皇帝一样,唐昭宗的继位也离不开宦官势力的助推。光启四年(888)三月,正是僖宗弥留之际,由于其子尚幼,朝中执掌权柄的宦官集团开始在懿宗诸子中寻找人选。彼时,当年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田令孜由于引起众怒,被迫让位给宦官杨复恭,自任为西川监军使,到成都投靠其兄陈敬瑄,后被其义子王建所杀。而杨复恭这位宦官新贵与田令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更牢固地掌控权力,他选择了在僖宗逃亡四川时随侍左右的唐懿宗第七子李杰,因为在他看来,李杰与他相处融洽,更利于他独揽朝纲。文德元年(公元888年)三月六日,寿王李杰被立为皇太弟,替代已经口不能言的僖宗监军国事。群臣见他'体貌明粹,饶有英气,亦皆私庆得人'。八日,僖宗崩,遗诏命这位皇太弟嗣位,即位于柩前,更名为晔,是为昭宗。
让杨复恭没有想到的是,被他亲手推上皇位的唐昭宗并不是荒唐的唐僖宗,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铲除宦官势力。《旧唐书·昭宗本纪》载:'帝攻书好文,尤重儒术,神气雄俊,有会昌之遗风。以先朝威武不振,国命侵微,而尊礼大臣,详延道术,意在恢张旧业,号令天下。即位之始,中外称之。'对于这位自即位之始,就胸怀重振朝纲之梦、'中外称之'的新君,杨复恭深感自己所面临的危机。他不甘大权旁落,而是广收义子,培植党羽,将他们安插于军政要职,时人称他们为'外宅郎君',而义子们的活动范围并不仅仅在长安,为了加强与藩镇的联系,杨复恭又遣600余义子担任各藩镇的监军使,以强化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与此同时,他还公然和昭宗叫板,先是将昭宗的舅舅王镶流放岭南,继而又派人凿沉其客船,令其葬身鱼腹,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无他,就是要震慑一下当今天子:我既然可以拥你为帝,就同样可以废掉你另立一个更听话的皇帝!
暗中积蓄力量的昭宗只能选择隐忍,对安史之乱后宦官势力的甚嚣尘上,他必须稳扎稳打,逐渐分化这个祸国乱政的阵营。很快,这个年轻的皇帝就开始布局了,一方面,他对朝中贤臣施以礼遇,赢得他们的支持,另一方面,他开始对在杨复恭的众多义子中发现可以倒戈的力量,他将杨复恭的得力干将杨守立提拔为相当于宰相的同平章事,并赐其姓李,更名为李顺节,而攀上皇帝这个高枝的李顺节对昭宗这番苦心自然心领神会,他不仅快速与'义父'实现了切割,而且通过加强对禁军的控制,协助昭宗进一步削弱杨复恭的势力;更让杨复恭感到危机的是,他所精心布局的地方势力也在发生变化,尤其是新崛起的藩镇势力——朱温,更是站在昭宗的一方。当昭宗终于对杨复恭发动攻击,将其贬为凤翔监军,这位权倾一时的宦官向年轻的皇帝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请求留在长安致仕归家,昭宗没有想太多,同意了。
'吾於荆榛中援立寿王 ,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既得尊位,乃废定策国老。'这是致仕幽居的杨复恭在写给他的兴元节度使的义子杨守亮的信中,吐出的一句郁闷之言。在这位被剥夺了权力的阉宦眼中,天子不过是他培养扶植起来的'门生',而这个'门生'在得到尊位之后,就废了他这位'定策国老',实属'负心'之举。他不甘心就此离开政治舞台,在家中与众义子密谋叛乱,结果阴谋败露,李顺节率禁军前往镇压,杨复恭等人仓惶逃遁,在途经华州时被其宿敌韩建擒获,最终被押赴长安,斩首示众。
然而,除去杨复恭的唐昭宗并不轻松,日渐强大的新藩镇势力几乎让他政令不出长安城。他曾想毕其功于一役,压制强藩,结果却事与愿违,不仅连遭败绩,而且引发了更大的政治危机,这个手无强兵的皇帝在藩镇势力眼中早已毫无威信可言,他们相互攻伐,意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怜昭宗有如一个被四方势力争夺的傀儡,数度出走长安,远离帝都。而就在中央政权一点点畏缩的同时,作为一支从黄巢起义之中迅速崛起的新藩镇势力,朱温却一路攻伐,所向披靡,他先是消灭了在蔡州称孤道寡的秦宗权,继而又击败时溥,控制了黄淮,拿下了河北,到了光化元年(898),又发兵攻打盘踞太原的李克用,尽管太原没有攻破,但河东的大部分地区已经纳入朱温的囊中。当这个曾经是黄巢军中的普通一卒历经二十年的南征北战,成为残唐乱世的最大军阀,他的目光开始投向一队奔向长安的车驾,在这队车驾之中,已经被藩镇撕扯得有气无力的唐昭宗,在历经劫波之后,正重返处处是颓台废井的帝都。
回到长安的昭宗心情已经郁闷到了极点,他再也没有了即位之初的凌云之志,取而代之的,是终日的长吁短叹和无比消沉的心绪。他'忽忽不乐,多纵酒,喜怒不常',酩酊大醉之中,小宦官和宫女常常成为他发泄的对象,不是被打就是被杀。彼时,尽管杨复恭已除,但宦官这个附着于大唐肌体上的毒瘤却随时可以疯长,当朝中与朱温过从甚密的崔胤胁迫昭宗任命其为宰相,直接动摇了宦官势力,当接掌神策军中尉的宦官刘季述意识到皇帝的滥杀对自己而言,既是危险,又是机会,他决定挺而走险,酝酿一场大的阴谋。
光化三年(900)十一月,刘季述趁昭宗酒醉,率领一众宦官来了一次逼宫,昭宗被强令交出传国玉玺,和他的何皇后及十几个贴身内侍一起被软禁在了少阳院。可怜堂堂九五之尊,在这群阉宦面前已经全无尊严,少阳院被关门落锁,锁眼以锡汁封死,昭宗每天只能从一个小洞接受饭食。而不知就里的太子李裕则被他们拥立成为一个大唐历史上没有帝号的皇帝。身处动荡的残唐,皇帝,已然成为一个呼来唤去的傀儡,随意取舍的工具。
唐昭宗最终死于朱温之手。作为当时晚唐最大的军阀,朱温是被朝臣们'请来'除阉平乱的,可没想到朱温在平了阉宦集团后,却和当年东汉末年的董卓一样,成了皇帝最大的梦魇。就在长安被朱温变成一片火海的同时,昭宗也被这位乱世军阀如同猎物一样挟持到了洛阳。而在随朱温来到洛阳之后,昭宗的境遇可想而知,他的二百余个少年侍从,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朱温勒死,而代之以相同数量的侍从,起初昭宗还没有察觉,过了很久才惊觉自己的周围已全是朱温的耳目,无奈之下,只能借酒浇愁。
只解劈牛兼劈树,不能诛恶与诛凶。——李晔《咏雷》
这两句收录在《全唐诗》的残句,据说是昭宗在洛阳宫中向着头顶的雷霆发出的一声苍凉的质问。当手无寸铁、周围布满耳目的昭宗已经无力回天,他只能祈求上苍的惊雷,劈死朱温这个'窃国大盗'。然而,这注定只能是个荒诞的玩笑,而早已耐不住性子的朱温,最后还是向可怜的昭宗劈去了致命的一刀。天祐元年(904)八月十一日深夜,睡梦中的昭宗被闯进来的军士乱刀剁死,年仅37岁的他再也没能看到大唐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