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钱锺书《管锥编》一书究竟有何“密码”?
钱锺书先生用文言写《管锥编》,世人都说难读难懂。研究者早就揣测说,钱先生之所以用文言文,或为保持内容形式一致,或为展示文言写作水平与潜力,或有意抬高阅读门槛,将想说的话嵌入在难懂的文字里。
今天偶尔在“钱锺书研究”公号读到栾贵明先生的大作《〈管锥编〉密码(一)》,惊悉其中原来另有隐情。大意是说,钱先生原来写《管锥编》用的是白话文,谁知中华书局当年有条“铁规”:个人著述不得超过《柳文指要》一书的规模,即80万字。逾越此线者,删削勿论。钱先生书稿原有120万字,他谋求出版方“法外开恩”未果,又不忍自我删减太甚,只好将白话文改为文言文,以减少删削字数,尽量多保存原稿信息。栾文叙此事经过甚详,但我仍有看不清楚、读不明白之处。即使如此,文中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人大吃好几惊了:
其一,《管锥编》初稿原来是用白话文写的!
其二,如此,天地间应该有一份钱先生白话文《管锥编》原稿!
其三,中华书局版删掉了钱先生原稿竟有有40万字之多!
其四,钱先生的一千多页的白话文未删节《管锥编》原稿现在在哪里呢?
这可是近年来关于钱著的最大新闻。我马上微信联系中华书局总编辑徐俊先生,他说他也读过了栾文,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他说他不理解:“管锥編第一册审读意见和钱批都在,是我整理发表的。在这之外再删节这些可删可不删的文字,意义何在?”
徐俊先生还说,他一直听说栾先生要写一本关于管锥編被删节的书,今天终于看到这一篇——“文字不好懂,事情也不好理解。”
徐先生还说:“前几年范旭仑关于管锥編底稿的文章出来,披露了栾先生的话。管锥編底稿现在可以肯定不在中华,钱先生是将原稿复印了交的复印件,而中华书局那时候没有复印机。”
今天栾先生只是发布了《〈管锥编〉密码》的第一部分,不知后续部分明天是否会发布。我读他文章后的感觉,先是很意外,很兴奋,然后又觉得不敢相信,有些像徐俊先生说的,不可理解,不可思议。且看接下来栾先生的文章能否澄清疑云。
我留意《管锥编》的消息,乃是因为我崇拜这部大书。那就顺便说说我和《管锥编》的相遇。
《管锥编》1979年问世的时候,我完全不知世上有这套大书存在,更不知其作者钱锺书有多厉害。第二年,《围城》重印,我依然对钱先生和他的小说一无所知。1982年我第一次去北京,有同事知道我会去逛书店,就托我稍一本沈从文《边城》回来。我不负所托,将书买回。同事说,你这哪是《边城》啊?你买的是《围城》!我一看,果然搞错了“城”,连忙说,那我自己留下了,这正是我想看的书。其实,顺口遮掩“办事不力”的尴尬而已,我哪里知道《围城》是怎么回事。要到电视剧《围城》开播后,我才翻出那本“砸”在手里的书,如获至宝,边看边笑,思绪万千了一回。
不过,1980年代“钱学”初兴时,我倒是紧跟不舍。评论文章把《管锥编》说得神乎其神,我到处找中华书局版《管锥编》而不得,于是回到衡水师范学校图书馆求助。果然就找到了,而且是1979年的初版本。喜不自胜之余,我办好借阅手续,将四大卷悉数抱回报社宿舍。待夜深人静,翻开细读时,傻眼了:太难读了;太难懂了!只好将书收起,暗想:现在读不懂,总会有读懂的一天,这套书吗,以后再还。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1999年我终于将《管锥编》通读一遍,用的是新印的中华书局五卷本,都没舍得动用师范图书馆的初版本,也没舍得翻开那套从北京中华书局读者服务部背回来的精装本。去年重读,选的版本是三联“钱锺书集”中的《管锥编》。
前几天整理书房,我把所有《管锥编》版本集中到了一起:初版,增订;平装,精装;正版,盗版;大陆,境外;主流,非主流……初版本有两套。为什么?因为我想把师范学校图书馆的那套书还回去。
还给谁呢?衡水师范学校已经不存在了,早和衡水师专合并了;衡水师专的名号也不存在了,改成衡水学院了。新的学校有新的图书馆,可是,我还一套旧书给馆里老师们会接收吗?我当年填的借书卡早化土化灰了吧。
先不想这事了,先去瞪大眼睛盯着,看看栾先生《〈管锥编〉密码(二)》发布了没有。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