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森林更美的,是她望向森林的眼神

我这人没什么偶像。不知道是某根神经迟钝,还是太过自恋,能让我为之倾倒的公众人物寥寥可数。
成长过程中缺少痴迷的偶像,就像青春期没有早恋一样让人遗憾。荧幕上的姐姐们乘风破浪,迷倒众生,偶像拥有一种旋风般的力量,让人上头。
仔细回想一下,我其实是有idol的,也许并不光鲜亮丽,但用今天的话说也绝对又美又飒——
卡其色衬衫,小短裤,一副小型望远镜,是她的标配行头;凌晨五点,在非洲丛林中穿梭,等待十八只黑猩猩醒来,是她的生活常态。
第一次在中学的英语课本读到珍·古道尔的故事,我就着了迷:一个26岁的英国姑娘孤身跑到非洲的原始森林,为了观察黑猩猩,在野外一住就是三十多年,从青春韶华待到满头银发。
现在的她有很多头衔:最杰出野生动物学家、马丁路德金反暴力奖获得者、联合国和平大使... ...但我一想到她,脑海里浮现的,永远是那个想跟动物生活在一起的7岁小女孩。

“我的偶像是泰山、杜立德和毛克利”

出生在伦敦的珍·古道尔,自幼痴迷野生动物。
2岁时,她得到了一个毛绒黑猩猩,朱比里;7岁时,她读了《杜立德博士的故事》,自此下定决心,这一生要和野生动物生活在一起。
因为家境拮据,她高中毕业就去当秘书和服务员,一攒够旅费,立刻飞往了肯尼亚。在那里,她认识了猿人类考古学家路易斯·里基。
路易斯·里基绝不会想到,3年后,自己会派这个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年轻女孩去野外观察黑猩猩。
珍·古道尔也不会想到,从这一刻开始,非洲将成为她一生的羁绊,她的命运自此与黑猩猩相互交织,无法分割。
1960年,坦桑尼亚,冈比河自然保护区,珍·古道尔在这里开始了她的黑猩猩研究。
梦想从来不容易。黑猩猩可不会老老实实让你研究,只要珍一靠近,猩猩们就火速撤退,永远跟她保持在500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动图来自纪录片《Jane》
“黑猩猩是一种非常害羞的动物,每次见到我都会迅速闪开。它们会瞥一眼我这个来到它们地盘的 '白猩猩 ’然后消失踪迹。”
珍把自己比作闯入黑猩猩地盘的白猩猩。
珍不气馁,干脆露宿林中,学黑猩猩爬上大树,在林间穿行。被锋利的叶片划破皮肤,早已是家常便饭,珍甚至还“邂逅”过一只成年豹子,幸运的是它对珍毫无兴趣。
比起豹子,珍更怕的是得不到黑猩猩的一手资料,失去经费的支撑,她将不得不离开冈比。
为了获得黑猩猩的认同,她吃黑猩猩吃的果子,模仿它们的叫声,想象自己是一只母猩猩,试图跟它们沟通。
每天如此。
15个月后,黑猩猩群体终于接纳了珍。

它们完全习惯了珍的存在,现在,即使珍就坐在身旁,它们也不再担心这只“白猩猩”会伤害自己。

珍于是看到了黑猩猩在雨中愉快地跳舞,看到了黑猩猩互相梳理皮毛,获得的快意远超食物。
珍还发现,黑猩猩能够使用细长的树枝,从白蚁窝的入口插进去,沾出白蚁来吃。这一发现在当时具有突破性意义,在此之前大家认为只有人类才能使用工具。
这个发现有多重要呢?说它彻底改变了人类观、人与自然的关系毫不为过。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们和黑猩猩到底有多大的不同?在自然面前,人类变得谦逊,而正是这种态度的转变,为后来的环境和物种保护提供了可能性。

珍:“当我盯着一只黑猩猩眼睛的时候,我知道我在盯着一个会思考的生命。”

黑猩猩和人类几乎共享着同样的情绪,他们甚至有幽默感。

“ 黑猩猩Coco学会了区分所有不同的颜色。一天晚上,她和一位女士坐在一起,那位女士举起不同的东西,'这是什么颜色?’'绿色’'这是什么颜色?’'棕色”,一问一答。
那位女士拿起一块白布,'这是什么颜色?’Coco打手势说,'红色’。'Coco,你知道答案。’'红色’,这样来回几次。
最后,那位女士说,'Coco,如果你再不说,就不给你喝苹果汁了。’
Coco伸出手,拿过白布,挑出一根很小的红色线头,做手势说,红色、红色、红色。”
“我给他们取名为F家族”
在冈比河,珍·古道尔成了黑猩猩最好的人类朋友,在学术界,她成了最权威的黑猩猩“代言人”。
多年的实地观察和研究成果使她获得了英国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31岁的珍,成了人类历史上第八个在没有本科学历情况下读博士的人。
在珍观察的众多黑猩猩群体中,她最喜欢的,是被她称为F家族的黑猩猩群体。母猩猩Flo,是这个家族的雌性首领,一名优秀的母亲。
珍在这片热带雨林中,组建起了自己的家庭,她的丈夫是BBC的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
不久,Flo生下了她最后一个儿子,Flint。珍也迎来了自己的儿子。
珍说,自然教会了她重要的一切,而黑猩猩Flo教会了她如何做一个母亲。
珍和丈夫雨果,儿子葛拉在冈比生活
然而,温情从不是自然界永恒的旋律。
Flo有一天在准备过河时倒在了岸边,死了。Flo死后,F家族分裂成两派,其中一派残忍地将另一方全部屠杀,Flint也抑郁而终。
珍说自己有时会忘记,黑猩猩是野兽。凶狠残暴,也是它们的真实面貌。
雨果为死去的猩猩拍照
“在森林里,死亡从不隐瞒,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那是永不止息的生命循环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一个物种能逃离自然的规律,猩猩生老病死,人也悲欢离合。
珍的儿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不得已将他送回英国和祖母同住,过上和儿子长期分离的生活。
其实,她完全可以回到英国,舒舒服服在办公室里做她的研究。但冈比的黑猩猩对她而言,早已超越事业,成了她生命的全部。从这一点看,她别无选择。即使当丈夫跟她提出离婚时,也是一样。
她犹豫过,写信给母亲征求意见,母亲回复:
“我亲爱的珍,没有不能失去的男人。”
珍退出了这段婚姻,留在她心爱的冈比。
因为她的内心和20岁时、和7岁时没有两样,仍旧渴望着自由地和动物生活在一起。在好妻子、好母亲,和黑猩猩的好朋友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在森林生活的经历,让我学着把眼光放得更远。”
1967年,珍·古道尔在坦桑尼亚建立了"冈比河研究中心",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慕名而来,在珍的指导下进行更深入的黑猩猩研究。截至今日,全世界最丰富的黑猩猩研究资料仍旧来自冈比河研究中心。
“我再也不能坐在心爱的森林里了”
如今,这位86岁的老人依旧在为黑猩猩奔走,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1986年,珍·古道尔乘飞机参加会议,经过冈比国家公园上空时,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公园周围黄沙飞舞,所有的树都被伐光了!
“如果我还是一直待在冈比研究黑猩猩,非但不能保护它们,反而会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 她说。
从那时起,珍的工作重心转向了如何救助黑猩猩,改善他们的处境。
从城市中来的她,终究还是回到了城市。使命感让她离开心爱的热带雨林,成为了一名倡议者奔走于世界各地,宣传动物和环境保护。
“我必须用黑猩猩赐予我的知识,为拯救他们而奋斗。”
珍意识到黑猩猩面临的问题与非洲贫困的境况紧密相关,就募集资金恢复当地环境,雇佣大量无业人员,减少砍伐和偷猎的情况发生。
1991年,珍·古道尔启动了“根与芽”环境教育项目,为全世界的青少年提供环境和动物保护的知识科普。
有人问她,想要通过这个活动来拯救地球吗?
珍说:“不,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世界。可是,我们可以努力去改变一个人或一个地方,这就够了。”
毕竟,人类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将并未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告诉给下一代。
大自然吸引纯粹的人,也保护纯粹的人
两岁时,珍·古道尔得到了一个礼物——毛绒黑猩猩朱比里。
八十六岁的她,依旧走到哪都带着一只毛绒玩偶。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梦想成为一个男人,去非洲、和野生动物们生活在一起,然后写书,在当时没有女性会这么做。我找不到可以追随的对象。”
珍·古道尔想不到,最后,自己成了那个可以被追随的对象。
年近耄耋,她的眼神依旧如孩子般清澈,那是大自然的杰作。
她坚韧、善良、智慧、包容,但除此以外,珍身上最打动我的一点,是她的纯粹。自始至终的纯粹。
年轻时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一生为之奋斗,固然是一种幸运,但谁说不是因为她的决心和坚持?
她的坚持来自不断的放弃。当她放弃舒适的生活住进非洲时,她也同时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她放弃了正常的生活,放弃了深爱的家庭,只为留在黑猩猩身边。直到最后,离开她心爱的森林。
珍见证了三代黑猩猩的家族更迭,她明白,只有离开,它们的种群才有希望延续下去。
我相信,最丰盛的大自然会吸引最纯粹的人,反过来也保护人的纯粹。
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投入一个地方,为了一个心愿,做好一件事,听起来简单,其实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珍·古道尔做到了。
-

你可能想看

认真随和的人,更容易被“煤气灯操纵”

今天B站刷屏的演讲,到底代表了谁?

养成好习惯,千万不能靠自律

近期旅行合集
伊朗纪行系列(全8集)
下期见  (●'◡'●)ノ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