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平天凶尸 5
第十七章 发现
“原来如此……”我有些沮丧,事情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可身处局中的我却一直没看透,还差点被他扰乱得误了事。
陆休看了看我,说:“现在是不是很多事都能想通了?”
“不,更想不通了。”我很困惑,“如果他并不是算命先生,那么反骨案和人皮案就都是他故意怂恿他人做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他也曾试图说服你做同样残忍的事,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说是为了改变我的'孤煞之命’——当然现在我已知道,这些都是骗我的,所以他的真实目的我还是想不通。”
陆休抬头出了会儿神,轻叹道:“我方才说过,他钻入牛角尖后认定世上皆为恶人,于是他一直试图向我证实这一点,好让我也赞同他的观念,为此甚至不惜做出许多错事。如今他以算命为由,诱使他人为了自保变得灭绝人性,就是想让钦臬司看到,人为了私利都会变得不择手段。”
“这——”我很震惊,竟有如此偏执之人?
陆休接着道:“这些年来,他一定成功地让许多人暴露出丧心病狂的一面,于是他更加坚信自己是对的,直到遇到你。”
我犹豫了一下:“我?”
陆休笑了:“他做不到怂恿你去害人,还发现我也赶来了,他又急又怕,更加迫不及待地想挑唆你去作恶,心太急反而露出马脚,才能被我识破。”
我喃喃道:“还好我没有受他蛊惑,不然也太给钦臬司丢人了。”
陆休笑得更加愉快:“你当然不会,因为你是他无法理解的那种人。”
我今日已是深受打击,闻言依旧没精打采,甚至不想开口去问祖荏无法理解的是哪种人。
陆休看看我,又道:“满鸥失踪也与他有关。”
“什么?”我睁大眼睛。
“这几日,我查到满鸥在此地频繁接触稳婆,还时常会跟着稳婆去接生。据稳婆说,满鸥会给她们一大笔钱,条件不过是让他抱一下新生儿。”
“这是要做什么?”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直到查到一位有些疯癫的产妇。”
“疯癫的产妇反而能帮助你破案?”
“嗯,这位产妇本来很正常,生完孩子后却变得神志不清,不愿看孩子一眼,还总是自言自语,说自己的孩子死了,这个不是她的孩子。”
我想了想:“也许她并没有疯,她说得都是实话,只是大家都不愿相信罢了。”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又追查了所有满鸥陪同接生的人家,发现他们生的都是男婴。”
“难道满鸥只是想抱一下新生的男婴?”我被陆休的讲述吸引,忍不住又开始动脑,“不,应该不是,他这样煞费苦心,一定不只是抱一下这么简单。”
陆休笑而不语,我琢磨了半天,想到疯癫的产妇,一下子茅塞顿开:“掉包!满鸥说是抱一下,其实暗中已将新生儿调包!”
“很好。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又去找了那位疯癫的产妇,终于从她口中得知,其实她并不想要孩子,所以当时孩子刚出生,她就趁人不注意掐死了,谁知稳婆抱走死去的孩子后,不多时竟又抱回一个活着的孩子。”
“所以,满鸥陪同接生的人家生的都是男婴,其实是因为女婴都被满鸥调包带走了!稳婆收了他的钱自然不会拆穿!”我瞪大眼睛,“他在收集刚出生的女婴?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休沉吟道:“据我的了解,满鸥虽说天资不高,却单纯善良,从不主动作恶,眼下却做出如此诡异的事,我怀疑,他也是受了祖荏的蛊惑。”
“很有可能!”
陆休冷冷一笑:“祖荏了解我,我对他又何尝不是了如指掌。陈觜,接下来,轮到我们反击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据陆休说,祖荏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胆大包天,喜欢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所以,他最大的秘密一定就在他的居所附近。燕子巷六户人家各有蹊跷,陆休推测那些房屋实际上都是祖荏所有,他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几处屋子里。
我们去搜查了燕子巷,祖荏又不在了,但我相信,他一定在暗中盯着我们。
燕子巷的六处房屋内没什么东西,玄机都在地下——祖荏在这六间屋子的地下挖出一个巨大的密室。
在密室里我们找到了既意外又不算意外的人——满鸥。
想想也是,满鸥是大京人,在平天人生地不熟的,若无人相助,怎能做得了调包新生儿这样的事?
祖荏在大京当过特使,自然知道满鸥这个人,想要骗取他的信任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也能一步一步诱使他听从自己的蛊惑。
我们已想清前因后果,可满鸥却一无所知。
满鸥见我们进来,显得有些惊讶,他认识陆休,便对着陆休问道:“陆大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祖先生安排你们来的?”
第十八章 马屯镇
陆休冲我使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立刻在密室内搜查起来,而他则站在原地问满鸥:“那位祖先生让你收集女婴是不是?”
满鸥愣愣地道:“陆大哥,你——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让我收集十个,可我费尽力气才刚凑够七个,有一个当时就死了,不然就够八个了。唉,眼下还差三个,急死我了。”
我边到处翻找边听他二人对话,也许是因为信任陆休,满鸥并不拦阻我。
“十个女婴能做什么?”
“能破千斤煞!”
“千斤煞?”
“对,祖先生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家今年破土有失,冲了千斤煞,全家上下不管是男女老少,还是牲畜飞禽,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死够一千斤才行,唯一破解之法就是取十个女婴的双手双脚,埋于家门口。”
此话一出,我和陆休都是一惊,我加快了搜查动作,生怕会找出几具幼小的残尸。
陆休直接问道:“那些女婴在何处?”
“就在——”满鸥刚要说,又忽然停住,“陆大哥,你是不是又要劝我别做糊涂事?我跟你说,这次是真的,那位祖先生灵得很,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让你害人,你就去害人?”陆休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意。
“不是害人,是在救人!我家即将遭此大难,我身为满家独子,岂能不管?总不能事事都让父亲操心!”
“你以为满大人会赞赏你的所作所为?”
满鸥一下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又不要他的赞赏。”
就在这时,我终于找到了机关,轻轻一按,一道暗门赫然打开。
陆休还在原地盯着满鸥,满鸥想过来拦我,看看陆休的眼神又不敢动弹。
我提心吊胆地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七个正在熟睡的女婴,手脚俱在,没什么异常。
见女婴无事,我与陆休都松了口气。
我查看完毕后,返身出了暗门,愤愤道:“且不说祖荏是不是在骗你,即便是真的,难道你就忍心用十个无辜婴孩的命来换你自己的命?”
满鸥看着那些女婴,小声道:“我又没想残害她们的性命,待凑够十个,砍下手足后,我自会将她们送还各自家中,还会给她们家人留一笔钱,足够保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听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我给你一大笔钱,把你的手足砍下来给我,你可愿意?”
满鸥迟疑着道:“不一样,我父亲是铸工司执令,我母亲是工相之女,对大兴而言至关重要,但这些女婴皆家境贫寒,我这笔钱能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论情论理,我都应这样做。”
我听完简直恨不得打他一顿,正要破口大骂,陆休开口问道:“这都是祖荏说的?”
满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又是祖荏。我不想再听下去,自顾自将女婴逐一抱出。
随后,我们将七名女婴送回各自家中,与她们调包的男婴也已妥善安置,只是在密室里,我没有找到任何祖荏的东西,满鸥说,祖荏从来不写书信,所有事都是靠口头传递。
真不愧是当过特使的人,作恶也不留半点罪证。
不知陆休后来又对满鸥说了什么,当我忙完婴孩的事再见到满鸥时,他的双眼红肿而无神,再无之前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们问祖荏现在何处,满鸥说这几日都未见他,不过祖荏常去距此地不远的马屯镇,那里应该也有他的落脚处。
“你留在保家落守好满鸥,我去马屯镇看看。”陆休吩咐道。
我正要答应,满鸥一脸惊慌地开口:“陆大哥,你要一个人去?马屯镇有墓虎,万一那姓祖的号令墓虎来害你,你自己肯定抵挡不住!”
“墓虎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就听当地人说它很是厉害。”满鸥显得很害怕。
我丝毫不意外这种害怕。陆休是禹杭人,满鸥是大京人,他们自然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有关墓虎的传说我可是从小听到大,只是没想到平天也同漠南一样,会有墓虎出没。
于是,我解释道:“墓虎是发生尸变的死人,一般都是怀着孩子却被害死的妇人,变成墓虎后,疾跑如风,力大如牛,嗜血如命,白天在棺木中休息,晚上太阳一落山,它们就会从地底下钻出来,跑到附近村庄生吃畜禽,遇到人也会连人一起吃,极其可怖。”
满鸥连连点头,陆休则一脸怀疑:“死后还可行动如常,还需觅食续命?”
“真的!”我紧锁眉头道,“你知道我不信鬼神,但墓虎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那里好多人见过。当一个村子有牲口不明不白地被咬死时,村民们就会掘开村子旁的坟墓,逐一查看里面的尸首,如果看到有尸首头发指甲变长了,鞋底磨破了,就要把它拖出来用火烧掉。”
第十九章 技不如人
陆休被我说得有些发愣:“你见过?”
“当然没有!”
陆休有些无语,只好点头道:“知道了,我自会当心。”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陆休的轻功与我不相上下,只要他提着小心,就算遇到墓虎,墓虎也追不上他。
就这样,我将满鸥带回客栈看着,陆休则独自动身去了马屯镇。
两天后的黄昏,残阳如血,我坐在窗边无聊地看着满天霞光,满鸥也默然无语地坐在床上,因我气他自私糊涂,这几日根本不搭理他,他也不敢再找我搭话。
忽然,我发现在客栈对面的阁楼上,有人正看着我,定睛一看,竟是祖荏!
他竟在这里!
不好,陆休去马屯镇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懊恼地想着,拔腿就往外跑,刚跑出房间门又急急忙忙地回来,将满鸥绑了个结结实实,锁好门窗,这才冲下楼,生怕迟了一步再也找不到祖荏。
我们所在的客栈并不处于闹市,路上来往的人不多,隔着一条街,对面是一些普通的住家,有的是一层平房,有的盖了二层阁楼,祖荏就在其中一处阁楼上。
这处阁楼外表平淡无奇,我自然不会敲门,直接纵起轻功翻入院中,这时祖荏已从阁楼下来,正在院子里等着我。
我定了定心神,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快随我回大京认罪伏法吧。”
祖荏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不紧不慢道:“我何罪之有?”
“你妖言惑众,挑唆他人用残忍手段害人!”
祖荏淡淡地道:“我既未威逼也未利诱,他们完全可以不听命于我。”
我已决心不再理会他的话,当即道:“你满嘴歪理,我不与你争辩,有话公堂上说!”
祖荏笑了:“公堂?我又没有错,去什么公堂?其实你们应该感谢我,替你们试探出人心能有多可怖,你看,即使折磨人的手段那般可怖,大家还是选择去做,钦臬司所谓的公平正义,根本毫无意义。”
我正要说话,祖荏又道:“不过,说来说去,每个人都是为了自保而已,也不算过错。”
“自保也不能害人!”我立刻道。
“人分三六九等,若牺牲下等人能保全上等人,有何不可?”祖荏步步紧逼。
“人就是人,分什么三六九等!”我毫不退让。
祖荏见我忽然坚定了许多,哂笑道:“好,那我换个说法,用功劳小者之命换功劳大者之命,如何?”
我反驳道:“功过大小,该由谁来衡定?就好比你认为特使功劳比普通苦工大,但对于苦工妻儿来说,苦工是让他们不必饿死的人,特使则是远在天边的传说,那么,在他们看来,苦工与特使,究竟谁的功劳更大?”
祖荏嘴动了动,我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道:“所以要有一个能凌驾于所有私心之上的衡定标准,去决定每个人的生死功过,那就是律法。或许它现在还做不到彻底的公正,但总比靠私心度己度人公正得多。”
祖荏听罢,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难怪我说到你会被陆休遮去光芒时,你竟无动于衷,原来你与其他特使一样,都是钦臬司的一条狗,陆休的一条狗!”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枉你熟读圣贤书,走遍山河海,却还是如此狭隘。我追随陆休,是因他正直强大,方方面面都远胜于我;我跟从钦臬司,是因它秉公执法,实实在在维护正义。你没有一心一意想要实现的抱负,就认为谁都不会有吗?”
祖荏嘲讽地一笑:“那么你的抱负是什么呢?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呵,怎么实现?靠大兴律?你以为如今的律法就是公正的吗?”
这次,我沉默了半晌,才道:“以前我也这样想,所以闯过几年江湖,以为靠行侠仗义就能让世间变好,但后来我发现,单纯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引发无穷无尽的仇恨与对立。那时我就知道,真正能实现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只有律法。”
祖荏张了张嘴,我抢在他说话前又道:“是,现在的大兴律还有许多漏洞与不公,可只要有人努力,就一定会越来越好。虽然很难,但我愿做那个努力的人,尽力而为,能往前一步算一步,总好过坐在一旁冷嘲热讽。”
夕阳照在祖荏脸上,变幻不定,他许久没有说话,我也不再多说,只平静地看着他。
终于,祖荏扬起头来,灿然一笑:“你说得很精彩,但我还是不同意。比如现在,你说再多又有何用?武功不如我,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逃脱?”
说完,祖荏忽然跃起,想要逃走,我忙拔刀在手,上前拦他,可祖荏的功夫确实厉害,我根本不是对手,若不是他仍存着戏谑的心思,估计几招之内就能把我打趴下。
饶是如此,我仍咬着牙勉力支撑,不想让他轻易逃脱,缠斗了一会儿,祖荏不耐烦起来,就着破绽用臂肘给了我胸口重重一击,打得我几乎吐血,祖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跃起。
我半躺在地上,心急如焚,若这次让他逃脱了,不定何时才能抓到他,其间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害!可我现在连站起来都勉强,又能做什么呢?
第二十章 结局与开始
“咻!咻!咻!”
突然,连续的破空之声,几粒力道极大的石子飞来,封住了祖荏去路,祖荏避无可避,只好重新落回地面,我抓住时机,从怀中掏出匕首向他甩去,祖荏躲闪不及,右腿被匕首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祖荏吃痛倒在地上,陆休从屋顶飘落下来,我有些吃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休淡定道:“我没有走,一直在这里等他自己出现。”
我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你果然了解他!”笑到一半,又想起一事“呃,所以你这趟根本没有见到墓虎?”
“没有。”
“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听听他大战墓虎的故事。
陆休笑笑,没有说话。
我被他笑得有些恼火,捂着胸口站起来:“你觉得墓虎根本不存在是不是?你觉得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是不是?”
“不是。”陆休摇头道,“我相信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因为谁也不能知道世间的所有真相。”
我还要说话,在一旁倒着的祖荏似乎受不了我们的无视了,鼻子冷哼了一声。
“他怎么办?”我冲着祖荏的方向努努嘴,陆休及时露面,我一点也不畏惧了,对于他,我只剩鄙夷。
陆休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祖荏:“有我在,你跑不了的。”
“是啊,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祖荏捂着流血的腿微笑。
陆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默然不语。
我见陆休毫无问话之意,只好自己道:“现在你可以交代自己的作案经过了吧。”
祖荏兴味索然地道:“你们都已查清,还问我做什么。”
“还有一些细节,比如对林下施了四反术的是何人?再比如——”
“那些都不重要。”祖荏打断了我,嘴角上扬,“只要是为了自保,谁都愿意施出四反术。”
我见他如此,只好叹口气道:“你真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就随我们回钦臬司慢慢交代吧。”
“回去?”祖荏忽然对着陆休璀然一笑:“自从你亲自逐我离开钦臬司,我便下定决心,誓死不会再踏入那里一步。”
话音未落,他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刀,冲着自己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想拦都来不及,陆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却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动未动。
浑身是血的祖荏艰难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看向陆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这辈子……能再见一面……也不错……”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
直到这一瞬间,陆休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悲哀,他很快转身离开,去了许久,许久。
再后来,我们带着满鸥回京,满家千恩万谢自不必说,满夫人抱着满鸥又哭又笑,就连一向务实寡言的满关中也是老泪纵横,此事甚至惊动了工相华铁金,还特意召见陆休表示谢意,毕竟他是满鸥的亲外公。
尽管满鸥欲以女婴手足换得全家平安的事有些耸人听闻,但因没来得及动手,再加上满关中与华铁金的拼死力保,皇上又念及他们二人功劳甚大,于是免了满鸥的罪,只判他此生不得从仕。
那日,下朝回来的凉世一脸黑了一整天。
我偷偷问陆休:“凉大人怎么了?”
陆休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地道:“应是对满鸥案的处理不满吧。”
“为何不满?”
“凉大人是个爱憎分明之人,他认为若不扬善、不惩恶,善恶便没有任何意义。可此案特殊,比起惩治满鸥未遂的恶行,皇上更在意的是华相与满大人的功劳足以抵消满鸥的罪过,所以凉大人自然不满。”
听完陆休的解释,我又想起了祖荏,想起他那套关于用功劳小之人的性命换功劳大之人的论调,于是喃喃道:“功过相抵没有错,可谁来界定,什么样的功与多大的过相抵呢?”
陆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我甩了甩头:“不管那些了,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陆休看看我,笑了:“你是一个很坚定的人,不论钦臬司如何,朝廷如何,甚至皇上如何,你都坚信大兴会越来越好,这也正是祖荏永远无法胜过你的地方。”
我被夸得有些赧然:“你不也一样吗?你也一直在坚定地维护大兴安宁啊!”
“不,我不一样。”陆休望向窗外,没再多说。
就这样,满鸥案、反骨案、人皮案告破,这几起案子的背后,都是祖荏在捣鬼。不过,假如人心能多些良善,少些欲求,祖荏也没办法如此轻易地钻了空子。
就像满鸥,他本是一个朴直单纯的人,可就因急于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误入歧途,差点万劫不复。不知经此一事,满家父子能不能有所明悟。
再可怖的案子也会很快被遗忘,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春花开了又谢,大兴的夏天很快就来了。
我走到钦臬司门口,伸了个懒腰,对着已有些毒辣的日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堂堂钦臬司特使,竟这般无所事事?”一个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一看,居然是乐王,只见他又牵了一匹神骏的良驹,手提宝剑,一身短打,还是那副英气勃发的模样,见我看向他,一下子忍不住咧嘴笑了。
“你回来了!”我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
乐王笑道:“是啊,刚回来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够不够仗义?”
“够仗义!”我也笑着,“看来这次没有在城门口遇到地痞,不然我还得赶过去救场。”
“哼,取笑我是吧?走,泰安楼!”
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行了行了,叫上陆休一起,不然没人陪我喝酒!”乐王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也哈哈一笑,揽着他的肩膀往司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