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故事会】龚增元 | 婚 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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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龚增元，湖北罗田人，年逾古稀，微信昵称老者，现居乡下老家。大学文化，从亊中学教育近半个世纪。酷爱文学，退休后尝试写作，所写文学作品多发表于纸媒、网络公众平台，《九天文学》特约编委。著有《耆年杂集》《乡土情缘》。

婚     嫁

龚增元

女儿出嫁那天，屋厅的桌上铺上大红桌布，点亮的六支大红蜡烛插在烛台上，分列摆放在桌子两旁，烛泪往烛台下流着。点燃的三根香插在香炉中，香火忽明忽现。桌子上摆着花生，红枣，苹果，香烟及各类点心副食。厅堂中，香案前，女儿穿上洁白的婚纱，如仙女下凡，格外漂亮，格外妩媚，楚楚动人。在伴娘的牵引下，向祖先磕了三个头，向父母敬了三个礼，向长辈亲友鞠了三个躬，袅袅婷婷地一步三回首，终于不舍地离开了养育她二十三年的爸爸妈妈，离开了她二十三年朝出夕进的快乐的老屋，将要做别人家的新娘，别人家的新媳妇。

爸爸贴身的小棉袄要脱下了，母亲心尖上的心肝肉要割下了，五六岁时在老屋里飞来飞去的蝴蝶长大了也要飞走了。爸爸坐在厅堂靠背椅上，眼汪着，眶红着，忍住不让泪流出。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哽咽着，抽泣着，数说着。爸爸妈妈坚强一辈子，却败在了女儿出嫁的那一刻，一辈孒坚强的爸妈因女儿出嫁的不舍而心里难受而泪流满面。捧在手心里的宝，精心养大的女儿出嫁了，空荡荡的房间空落落的心，那份无奈与不舍只能化成深深的祝福，祝福自己的宝贝女儿永远幸福快乐！在家的时候，随你撒娇，在外的时候，把人做好。出嫁就在婆家做个好媳妇，嫁了，就做个贤妻良母。父母看着心爱的女儿出嫁，心里满满的是不舍，夺眶的泪水却只能转过身后偷偷地抹去。但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嫁给了爱情。

中秋节那天送结婚喜日，亲家和女婿挑着满满两大筐彩礼，都是鱼肉粑饼之类。陪亲家女婿的亲戚们酒足饭饱之后，女婿给每户亲戚一块肉一个红包，这是我们这里乡下嫁姑娘的风俗。女婿给亲戚们发完礼品后，又给岳父岳母拿出两大块约十余斤重的肉，十余斤重的两条大青鱼，两盒糍粑，百把个芝麻港饼，又拿出两大摞用红纸包好的百元钞票，至少约有十万元，把钱交到岳父手里。并说：“小婿打工没挣到钱，不成敬意。”他的岳父当时正色道：“东西我收下，钱我不收，我女儿不是商品，也不是牲口，不是用钱买得了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待她，比什么都好。”亲家说：“这钱是个礼数，现时都是这样，你不收，我不好意思。”爸爸还是坚持把钱退了回去，并说：“伢儿嫁到你家，要过日子，借债作聘金，债还不是要他们还。”

因为女婿家当初还比较贫困。事后，亲家逢人就说，他儿子的岳父母非常懂礼，晓得农村过日子艰难，晓得替女婿女儿考虑，多好的儿女亲家呀！女婿还把早早买好的三金送到他还未过门的新媳妇手里。女儿看着这耳环，项链，戒指也心满意足，暗自高兴。

出嫁那天，女婿家早早开来六辆贴着喜字扎着彩带的婚车，两辆装嫁妆的小卡车，小卡车上还坐着八位迎亲的乐队，一进村口，唢呐锣鼓长号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女方家随即燃起了大红长鞭，百响礼花，一时间，乐声鞭炮声震天的礼炮声弥漫在空气中，洋溢的喜气中更加让新娘家加重了不舍与依恋。

小卡车上装满了一应俱全的家用电器，冰箱洗衣机电视等，另一辆装满了棉絮，毛毯，被面被套，衣物及其他一些生活用品，也花了不少钱，为了女儿，父母舍得。女儿出嫁，有了如意郎君，最开心的是父母，最难过的也是父母。最不舍的是父母，最牵挂的还是父母。愿岁月对天下所有父母温柔以待。

望着送走的嫁妆，父母心里很是愧疚，感到自己没用，对不起女儿。尽管倾尽全力买了些东西，但还是比不上有钱的那些富翁。他们给自己女儿在城里花上百万买房，花上几十万给女儿买豪华小车，或给女儿百万银行卡。唉，比不上也比不得。一个农村的老百姓，一辈子不吃不喝，一辈子拼死累活怕也难挣百把万。百把几十万对一个农户来讲，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爸爸想到他自己结婚时，老伴娘家给她的嫁妆是，一担红漆木箱子，一担红漆大木柜，一个梳妆台，一个洗脸架，一个吃饭桌，五张红木椅，一只木脚盆，一只小水桶内放一忙锤，四床被絮。总共七抬两挑。十六个人大清早拿着抬杠扁担来到女方家。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农村，姑娘出嫁，嫁妆有这些还算相当不错，不算太贫穷。父亲的母亲说当年她嫁给爷爷时，什么嫁妆也没有。一个破麻布袋装上几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服，一只旧木箱装床旧薄棉被。那是奶奶的嫁妆啊！爸爸说，七十年代送日子的聘礼是，衣服四套，两套的卡，两套的良。牙膏牙刷香皂香脂花露水毛巾各二，解放鞋，女式皮鞋，各两双，丝袜四至六双。肉两块，鱼两条，红糖两斤包，细糖若干，糍粑一盒，花印米粑好几十差不多近百，礼筐上面还放上用红纸条封着的松针柏针各四束，象征婚姻松柏长青。这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聘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三金”。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男方家送聘礼要送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三转”。

本世纪初至现在，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随着物质生活的提高，结婚嫁女排场越来越大，聘礼越来越高。至近年，没有个二三十万或四五十万的聘礼，没有房，没有车，没有存款，农村贫困户的小伙子别想找女朋友结婚。

在当代的现实生活中，我常常看到这样一种现象：物质财富增加了，人的精神境界和道德水平却下降了。拜金主义和人与人之间表现出来的冷漠态度，在我们生活中大量地存在着，造成这种现象的客观原因当然是很多的。如果我们不能在全社会范围内克服这种不幸的现象，那么这种现象只会愈演愈烈。哪怕男女恋人爱得死去活来，在这种情形下，男方拿不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结婚聘礼，那么男青年只好打光棍或出家做和尚。

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放开，允许人生育二胎，我看到不仅在城市还包括农村年轻夫妇都不愿意生育二胎，有少数人选择了终生不育。问之，答曰：生得起，养不起，更供不起。其他的不说，养两个儿子的，光结婚的聘礼，三金，起码得百万。一个农村百姓，一个人住在城里却无工资收入（其实城里低工资收入也不行）到哪儿能挣这结婚的百万彩礼钱，到哪儿弄钱买房买车呢？难怪青年夫妇生二胎的愿望不是很强烈。

上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人们想生计划生育政策卡着不让生，有的被罚得倾家荡产还要偷偷地生，而现在国家生育政策放开反而又不想生不愿生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前天我去一亲戚家送礼，那塆里有一户人家十年前生了一个儿子，爷爷奶奶觉得再添个孙女那就儿女双全了。儿子儿媳开始不愿生，又看到有的人家二胎生了个女儿，于是也怀着想生女儿的心理试试看，今年五月生了个双胞胎，都是“二百五”。按说是大喜事，添人进口，可这家人乐不起来，一家人大哭一场。三个儿子三千金啦，丢又丢不得，是娘身上的肉，给人人不要，儿是大债主。现在两个奶伢每月奶粉钱要得两三千，他们的父亲在外打工，拼死拼命每月才挣四千来元。你们说说他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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