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古月《门卫大爷的“小三”》(外一章)
文/古月
【作者简介】古月，中学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这是一个老旧小区，六层的灰砖楼房已多处破损，墙面斑驳陆离，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时光。据说这是物资公司为职工修建的福利房。物资公司已撤销了多年，原职工也已差不多都住进了电梯房。这个小区现在的居民，多是乡下来打工的，买的是二手房，或是租的房。我也租住在这里。
小区前边是一排高大的楼房，七天酒店和茂业百货并列在街道上。穿过一条狭长的楼间过道，你才能进入小区。小区并不宽敞，几株一人多高的白蜡树，几个杂草丛生的花台，一个破烂的自行车棚。这样的老小区自然没有物业公司，只有一个门卫，门卫室就在狭长过道旁。
门卫大爷姓钟，矮小干瘦，紧致脸庞，古铜肤色，一双小眼睛放射着锐利的光，给人精明能干的印象。租房时，他说，这里房子虽然旧点，但价格便宜。住在这里既安静，又安全，在这样的大城市哪里去找。想来也是，就租下了。
初来乍到，总要搞好邻里关系。在小区，遇见了钟大爷，掏出烟，递上去。他却并不接，掏出自己的烟，点上，说：“我自己有。”
我受了冷落，回来向妻子抱怨：“钟大爷是个古怪的人。”
妻子说：“你才知道。”我最怕与人打交道，交水费、交电费、领快递包裹等自然都成了妻子的活，有时遇见，点点头也就过去了。
不过，正如钟大爷自己所说，小区的安全工作做得很好。外人进入小区，总要经过他的盘问，有时住户的亲戚朋友来了，还得下楼确认。小商小贩更是进不了，时常听到钟大爷对收破烂的大声喝斥。一般的小贩也就算了，也有的犟脾气，非要进来，于是开骂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条守门的狗！”
“我就是狗，狗守贼。狗总比贼好。”
“你说谁是贼？我偷了你家什么人了？”
“不是贼，你进来干什么？昨天自行车才被偷了。”
每到这时，我都想帮帮钟大爷，门卫怎么会是狗呢？我也会很同情收破烂的，底层人民生活不容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其实，钟大爷也收破烂。扫院子，扫楼梯时，发现哪家有丢弃的塑料瓶、破纸箱，他都把它们象宝贝一样收捡起来。小区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也会把不要的塑料瓶、纸箱交给他，他总是很感激的样子，这倒和平时的态度大不相同。我问妻：“钟大爷家很穷吗？他一个月有多少门卫费？”
妻说：“48户人，每户每月3元，有一千多吧。”
我说：“是有点少，每月5元吧。”
妻说：“年前长过一次，大家都有意见，就又收3元了。”
收破烂能挣几个钱，他儿女们会不会给他补贴点呢？妻说：“你知道他儿子住哪里吗？我们旁边的全兴花园，那可是电梯公寓。他与儿子儿媳不合。”
“是因为他的坏脾气？”
“哪里是。是因为他养了个‘小三’。”
一位五十几岁的门卫大爷也会养“小三”？原来，前几年钟大爷的老伴死了，想再找一个伴，儿子儿媳坚决反对，无奈，钟大爷只得搬了出来，做起了门卫。
“是说嘛，我住在这个小区已经两年了，中秋、春节都没有见钟大爷回过家。”原来只有这个小小的门卫室，才是他的家。
妻说：“你以为，他收纸板是自己卖吗？不是。他是留给他‘小三’的。”
我说：“不要‘小三’‘小三’的，老年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妻说：“那我死后，你也要找‘小三’了？”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我赶紧结束这话题。
没有多久，我见到了这位“小三”，四十多岁，臀大，胸挺，穿着黄马褂，是我们门前这条街的保洁阿姨。钟大爷正把纸板、纸箱、塑料瓶子往三轮车上搬，一脸幸福的样子。
《老实人老周》
老周和他的朋友常常在小酒馆里吹牛。
一个说：年青时，我一人能喝八两酒。
另一个说：这算啥，我有一次喝了两斤酒。
第三位说：上个月，我还喝了五斤酒。
前两位都说：吹牛！
第三位说：哪个给你吹牛，不信，你问问老周。
老周点点头：上个月，他一共喝了五斤酒。
他们有时也说吃馒头。
一个说：年青时，我能吃八个馒头。
另一个说：这算啥，我有一次吃了十六个馒头。
第三位说：76年我和生产队长打赌，吃了三斤面的馒头。
前两位都说：吹牛！
第三位说：不信？不信，你问问老周。
老周说：他是想吃三斤面的馒头，可那时哪有？
他们最爱吹的是哪个的儿子最牛。
一个说：我儿子做包工头，自己拿一份工资，还要从工人身上抽头。
另一个说：我儿子做装修，每个月要挣一万六。
第三位说：我儿子才最牛，当局长，好烟好酒都有人送屋里头。
前两位都说：你儿子乱收东西，不是好兆头。
老周也忙说：就是，就是，快叫你儿收手，莫弄到监狱里头。
这天，老周的朋友又在小酒馆里喝酒，却不见了老周。
一个说：给老周把酒倒起，他最爱这口。
另一个说：来来来，老周，我给你夹个你最爱的鱼头。
第三位说：老周同志，做了一辈子老实人。临到最后，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
三人说着，都有些泪，不知哪一天，又会少一个老朋友。
三人走出酒馆，服务员看看桌上满满一碗肉，问：要不要打包带走。
三人都挥挥手说：不用了，不用了，用不上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