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童:英语思维形成的佐证

“双语”这个词在汉语里变得非常流行了,更高雅一步还要加上一个“双文化”,再深奥一点还要强调中文母语学生的“英语思维”能力。外语教学法固然可以百花齐放,也可以各有千秋,但是如果把教学目标设定为不存在的“双语”目标,只会把教学者和学生带入无尽的泥潭。

首先要明确一点,应用语言学理论认为人类社会里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双语人”。和人类在儿童期能够自然习得环境语言一样神奇,一个人的大脑里只能存在一个主导语言(DominateLanguage),当这个人在处在复杂的思维和写作过程时,大脑会有倾向性地选择这个强势语言。大脑中的其他语言,总是或多或少地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状态。

儿子Tommy到美国上学时四岁出头,国内的中班上了一半。都说小孩子适应快,我们在美国选择幼儿园时也就大意了,无意中给他选择了一所没有老师职工会说中文的学校,孩子的起步非常吃力,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不愿意去上学,比他两岁时第一次上学还要难。直到妈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几个月以后给他转了一所教师员工都说汉语的学校,Tommy的自信心才好了过来,学习的内容才可以迅速掌握。这样过了一学年,到他现在上正式学校的学前班时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Tommy的学校每个月要带学生们动手做一个当月的挂历,孩子兴高采烈地拿回家,我们总是给他挂出来,挂在餐厅里我们日常用的挂历的上面。今天,五月的挂历回来了,就要把他四月份的换下来了。可是从四月的这一张挂历里面,我还真看出了一些孩子成长的门道。

要教孩子学会月份,自然要和孩子眼中那个月份最有特色的事情挂钩。比如他们做的十月就是鬼节的南瓜、一月就是雪人(可惜洛杉矶不下雪)。那么四月的特色事件是什么呢?复活节的彩蛋。

有一天看着四月的挂历,我问了Tommy一个问题,你月历里那个小卡车里为什么装四个蛋?他说,再多装不下了,只能装四个。我问,哪你为什么不装三个呢?回答是“老师给了我四个”。这倒是他一贯的风格,老师给几个就做几个,多给几条腿,就做出了四条腿的鸭子!可是,有一条算是被我抓住了:在他的思维里,这个月份是“April”,跟“四”没有直接的关系。

英语的每个月都有一个名字,星期里的每一天也有一个名字,对于小孩子来说,学起来还真就比较困难一些。前几天带孩子去参观一个学校的校园开放日(OpenHouse),在四年级一个教室的墙上,我竟然还看到贴着十二个月份和一星期七天的写法,也就是说到了这样的年龄,学生还会有一定的困难,还需要经常提醒一下。

针对月份和星期的难度,美国的教学也有对付的办法,Tommy他们每个月做日历,就是一个好办法。另外他们有歌谣,专门唱这十二个月和七天,Tommy应该是在前一个学校里通过歌谣学会的。从跟他现在老师的沟通中我知道,Tommy对于十二个月份的顺序很清楚,老师很满意。只不过他的认知系统中,并没有把这十二个月和1-12的数字顺序联系起来。他的思维是基于这些英语词汇之上建立起来的。

反过来看中文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按照中文的思维模式,月份和星期是按照对应的数字顺序来理解和记忆的,相对容易一些。到了学英文的时候,每个月和星期里每一天这些很难的单词是好不容易记住的。如果碰到使用英文的情况,大脑往往要先按照数字来反映一下,看怎么对应成每一个英文词。我正在帮一个中学生办理来美国上中学的手续,在学校的网络面试时,她上来就把自己生日的月份说错了,她说紧张,可是这也正好说明在她的大脑里存在一个汉语思维的过程,从而诱发了语言表达的错误。当然,还有更要命的。她按照家乡的习惯,按虚岁报了自己的年龄,和周岁不符。学校的教务副校长把我这个将来的法定监护人请了去,要跟我讨论什么呢?讨论这个学生是否诚实!在校长看来,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日(月份)和年龄都说错是无法理解的。他没有明说,但是估计他要和我确认一下面试的是学生本人。

Tommy的例子说明了英语是他学习知识、认识世界的媒介,英语思维能力和他的认知水平在共同成长。在这个语言环境中继续下去,英语会自然地成为他的强势语言。而另外那位中国学生的例子说明了在中国的语言环境中英语是被当做外语来学习的,她的大脑里已经有了以汉语为基础的成熟的思维体系。既然如此,遵循外语学习的规律、充分利用已经成熟的母语优势、设定切合实际的教学目标和教学方法才是最现实有效的。

在母语环境比较多样化的地方,比如美国大量通行西班牙语和加拿大正式使用法语的地区,有些学校采用了“语言沉浸式(LanguageImmersion)” 教育体系,使用目标语言作为各门功课的教学语言。比如最先起步的洛杉矶地区的一个学区(CulverCity),给西班牙母语的学生用英语教学、给英语母语的学生用西班牙语教学。即便在这样的背景下还是可以明显地观察记录到学生所具备的强势语言现象,尤其是西班牙母语学生逐渐使用英语为强势语言的现象十分突出。所以,这些从小就说两门语言的学生,也会在大脑中形成一个强势语言。

而中国是一个绝对单一母语的语言环境,除了一些(正在消亡的)少数民族语言以外,孩子完全成长在汉语环境里,而英语几乎完全不承担语言的最基本的交际功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学习语言的资源优势在汉语,教育体制应该更注重母语能力的发展。如果要寄希望于那些不过是开设了一些英语课而已的“双语幼儿园”或是其他的一些教学法培养出具有英语思维能力的双语学生,这个目标就不太现实了。不切实际地追求具备英语思维能力的“双语”目标,是宏观上把英语学习变成负担一个推手。

Tommy四月日历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让我对他的观察力十分惊叹。他画了一个交通信号灯,是红灯在上、绿灯在下。他告诉我美国都是这样的,他在车里看到的。他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红灯绿灯哪个应该在上面。查一下,红灯在上是为了能从更远处看到(尤其在上下坡的路段)。固定顺序,还对色盲者有帮助。所以从上到下红、黄、绿还是世界通用的准则呢!

美国纽约州爱尔兰移民集中的的TipperaryHill市,早年因为不能容忍代表英国的红色放在代表爱尔兰的绿色之上,专门立法将红灯放在下面,已经成了旅游景观。(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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