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胡艳: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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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45期︱
编辑︱子涵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婶 娘」
文|胡艳
婶,是关中农村对结过婚的长辈女人的称呼。文中的婶和我既不同门,也不同村。老人姓刘,是我在乡下中学工作时的同事阿莉的母亲,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位老人,我当自己的亲娘一样爱戴和感激婶。我虽和婶只有七、八年的交集,但她让我终生难忘。
2009年元旦假日我在老家,接到阿莉的电话,告诉我她母亲病危,听到这消息我没有一丝怠慢,立即驱车前往看望老人。走进屋,我直奔老人的床前,老人闭着眼睛蜷曲在床上。阿莉指着我问老人家:这是谁?婶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嘴里还念念有词:天那!我娃回来了,快扶我起来说会儿话。阿莉扶起老人半躺半坐着,老人看着我眼睛湿润了,用干枯而温热的手紧紧拉着我的手,问我工作,问女儿上学。我告诉她女儿今年要高考,我工作挺忙。老人对我说,那是你的责任,自己的责任要尽到。老人气喘吁吁地继续叮咛我:我该见的人都见了,不要操心婶,好好办公。听着婶的谆谆教诲,我泪如泉涌,更紧地攥住老人的手,怕婶离开。
不觉得天暗了下来,阿莉催我离开,告诉老人说:天不早了,让他们走。老人嘴上在说:我娃走!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看着老人气喘心堵,呼吸难受的样子,我明白这是我和婶见的最后一面,恐怕再没有机会听老人叮咛了。我一把搂住婶,伏在她单薄而温暖的肩上,泣不成声。阿莉劝了我好几次,我都不愿松开老人,我将自己的脸贴在老人的脸上,温热遍布全身。我多想让时间停留,让这幸福的时刻定格。我不想离开你——和娘一样亲的婶。阿莉再三要求我走,她伤心地送我出来,我俩相对无语。
冬天的原上苍茫而没有生机,村落在暮霭中沉寂远去,路上行人和车辆很少。一路上我心潮起伏,记忆如电影般在我眼前演过。我刚参加工作到镇中学当教师,总在院子看见一位老人,她个头不高,头上顶着一块方帕,两个角别在耳朵背后。一双缠裹的小脚,常在院子中颤巍巍走来走去,去定时开放的公用水管淘米洗菜,提水洗衣,去街道买菜……后来我和老人的女儿阿莉做了好朋友。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去阿莉家串门,和老人聊天。老人说话很温柔,总是心疼地叫我“娃,娃”,听着心里暖流涌动。婶边说话边干活,或者和面洗菜,或者缝补衣裳,或者给孙子剥瓜子……
女儿出生后,没人帮我看孩子,在村里请了个保姆,八小时以内带孩子。乡村中学有早读,一周有三个早晨我要去教室看学生读书。怕女儿醒来掉到床下,就找婶帮忙照看,一来二去,婶帮我看了一年多。女儿特别喜欢婶,经常和阿莉儿子一块玩,吃婶剥的瓜籽,做的饭……
1996年我工作调动离开了镇子,朋友也换了几个学校,但我们的联系从没有中断,婶对我的恩情更不敢忘记。平日里打电话问候一声婶,寒暑假回家我都会带上女儿专程去看婶。每次相见婶都会热情招呼,我娃来了,快坐,快倒水,快吃苹果……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有说不完的话……
记忆总是挥之不去。那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婶,半个月后,她寿终正寝在老家,享年85岁。世上最爱我的婶离我去了,从此我只有怀念和娘一样亲的婶了。
在学校十年,有几个比我年长的女老师以校为家,大都是一个人带孩子。大家有事就把孩子交给婶。孩子感冒发烧,受凉拉肚子,也会找婶扎针治病。那时候,朋友的家就是个幼儿园,婶就是女老师的“先生”,帮忙看孩子的先生,扎针治病的先生,也是蒸馒头做家常饭的先生。男老师衣服开了线,掉了扣子,去借针线,婶都会热情地帮着缝衣服钉扣子。
婶是个大气且有家国情怀的人。当年原上修水库,从北坡灞河背沙子到郗家河水库工地,十几里路,婶不听别人劝阻,拐着一双小脚和大家一起背沙子,一天也没有歇息。婶说:修水库是造福鹿原老百姓的好事情,大家都要背沙子,我也不能落下。
婶是个乐观而坚强的人。她没有上过学堂,脚裹成了三寸金莲,走路颤巍巍的,但她从来不认命。婶是生产队的主要劳力,队长照顾她让干轻活,她不接受。秋夏两忙,专挑脏活累活去干,碾麦子扬场,她和男人一起干,种地如小伙子一样跟着马后面撒种子。
婶总是先人后己,把方便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她爱护儿女胜过自己的生命;粮食紧缺时期,自己吃窝窝头,儿女吃馒头。阿莉有工作,生活有保障,婶要求女儿要照顾好体弱多病的哥哥。临终特别叮咛女儿:妈就你兄妹二个,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哥。母亲这样教导,女儿也是这样做的。阿莉对她的侄儿侄女视为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自我参加工作起,婶和女儿住在学校。老人有气管炎病,平日说话就气短,一到冬天就喘得厉害。70岁以后,病越来越重,后来几年下不了床,女儿、女婿侍奉左右,女婿成为远近闻名的好女婿。
婶是个小脚的平凡女人,但婶具有亲切温和,善良宽厚不平凡的品质。阿莉如母亲一般,传承了优良的家风,多年侍奉老母如一日。在老人弥留之际给我打电话,让我和老人家见最后一面,是完成老人家的心愿,也是给我一个心灵的安慰,不留遗憾给我。
秋意浓,天渐凉,昨夜我梦中回到了从前工作的地方,看见慈祥的婶,颤巍巍地走在院子里,亲切地叫着我娃,我娃……
龙应台说:人生里有些事情,不能蹉跎。梦醒后我便捉笔写下《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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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艳:白鹿原人,为人率性朴实,喜欢读书,喜欢写作,喜欢旅游。在“舒写平台”“幸福蓝田”“西部作家网”新浪博客发表文章100多篇。有《麦子总有在黄》、《我爷我爸的白鹿》《白鹿原上我爷的那些事》等记录白鹿原生活的系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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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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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王军红 编辑: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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