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史》读书笔记||没有实权的好人是悲哀的

段玉明先生在《大理国史》中讲到段正明避位为僧。历史上的段正明并不是传位给侄子段誉，而是被权臣高升泰篡权。至于段正明被高升泰篡位，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南诏野史》说：“明在位十三年，为君不振，人心归高氏。群臣请立鄯阐侯高升泰为君，正明遂禅位为僧，而段式中绝矣。”也就是说，段正明不作为，咎由自取。而诸葛元生的《滇史》却说：“凡在位十二年，性谨恪尚简素。甲戌，避位为僧。时段氏子孙不振，国人皆归心高氏，而段氏中绝。”段玉明先生就有疑问，段正明既然无愧于一代明君，为何还要避位为僧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觉得对史料要有辨别的能力。《南诏野史》既然是“野史”，那么可信度自然不高。诸葛元生是明朝人，和大理段氏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刻意说段正明的好话？诸葛元生是到云南实际考察几十年才写下《滇史》的，他的态度是严谨的。同样写段氏，他写段智兴时说：“智兴奉佛,建兴宝寺,君相皆笃信佛教,延僧入内,朝夕焚呪,不理国事。” 他为什么不美化段智兴，偏偏要美化段正明呢？这从逻辑上是讲不通的。很显然，诸葛元生是秉笔直书的，所以我们认为段正明不仅没有“为君不振”，反而“性谨恪尚简素”才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还有一点，也能说明问题。如果段正明真的品德不好，高升泰那么得人心，大臣和老百姓都拥护，他怎么临死前反而要让儿子把皇位还给段家呢？很显然，段正明品行好，人们才怀念他统治的时代。高升泰被迫让儿子把皇位还给段氏，恰恰说明他不得人心，担心死后家族被清算。有人说，上面两条史料都说“人心归高氏”，“国人皆归心高氏”，你怎么说他不得人心呢？我觉得这并不矛盾。那个时代不是民主时代，大臣和老百姓很可能是迫于高家的权势，不得不暂时向着高家。连皇帝他都是想立就立，想废就废，普通人还敢表示不满吗？

这么一分析，我们认为，段正明应该是个好人。我们回到段玉明先生提出的那个问题，既然无愧于一代明君，段正明为何还要避位为僧？很显然，段正明时代，高家已经掌握了实权。你是好人，但是你没有实权，你说话不算数。不管你优秀还是不优秀，你的命运已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我们也不能怪段正明没有魄力。他的堂兄段寿辉就是因为害怕高氏，在位仅一年就出家的。相比较而言，他能做十几年的皇帝，已经算很好的了。在段正明之前，高家就已经逐步控制了中央到地方的权力，段正明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扳倒高家的，反而只能做傀儡。

段正明的悲剧告诉了我们，没有实权的好人是悲哀的。一个人道德再高尚，你一旦说话不算数，一言一行被人控制了，自己的安全尚且不能保证，何谈实现理想抱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