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晚点的蒸汽机车(三)
小说连载——晚点的蒸汽机车(三)
原创 杜振强 天下掌故 今天
杜振强,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人。1991年入学锦州司机学校。1995年在集通铁路集团从事蒸汽机车职业,逐步从司炉、副司机到司机。2005年担当内燃机车司机。至今在铁路工作二十余年。近几年,在工作之余,默默笔耕,乐此不疲。信奉一条人生理念,奋斗终有回报。
师徒三人喊出的每句话声后面都有意地拉长,这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也许像是电影里店小二为顾客唱菜的吆喝,一切为了美感吧。刘强拿着信号旗走到煤水车的车梯处站稳,左手把着扶杆,右手拿着展开的绿色信号旗领车出库。汪师傅看着刘强站稳后,大小闸缓解,手把后退30%或35%的刻线,汽门迅速小开撑阀,张光只听到从前面汽缸处传来“当”的一声脆响,说明汽阀撑开了。随后机车这么个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向后移动了,烟筒喷出的白烟向机车滑行的反方向飘散。
7080号机车和这次乘务搭档7050号机车两兄弟在闸楼,最终“当”的一声连挂好了,张光感觉两兄弟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心也往贴在一块了。随后,出库到车站挂上停留车列准备开车。从车长的口里知道,今天的列车货物总重2360吨。这是两个车牵引的极限,张光心里有些阴影,怕一路拉的费劲。
16.40,距离机车一百多米的鱼尾形臂板信号机横板,“啪哒”一声落下。出站信号正点开放了。早就准备好的7080号机车,气压十四,水位一百四十。
“开车喽,看信号,”师傅喊道。
衣着干净的女值班员,姿态娇好地从窗户上角伸出半截炉筒的值班室走出来,手拿展开的绿色信号旗给出发车信号:一圈、两圈、三圈地向列车方向不徐不疾地划着圆圈。每当黄风不起的时候,还能细听出娇声:发车了,看信号呀!三人又是一阵高声确认清楚后从窗户收回脑袋。前后车一鸣笛联系,一声长笛,火车开了。“空、空、空”烟筒冒出的白烟一股股地猛劲冲上天,机车左右摇连杆开始慢慢地转动,半分钟后,车身微晃的机车运行速度开始加快,人的步行已然跟不上了。
第一个区间由张光担任烧火。张光尽量小锹烧火,不让投进去的煤成堆压住火床。不燃烧的煤很容易在火床上压出煤焦子。
每次投煤一圈后,张光都会把头探出车窗,一来是呼吸新鲜空气,二来也是看看往后倒去的风景。临近铁路线的建筑物是站舍、宿舍楼和一些散落的民居,另外还有沙石路边会变幻着四季美色的小树和匆色行人。这些很平淡的景致,他早已熟捻于心。可每次在移动的机车上端详它们都会有同样的情感产生,情感来源于一种不好告诉人的气势。他以前从未敢想:小人物也能拉动这么多的货物。
虽然机车的火床不太好烧,可是一路还算顺利。因为这一路是低于千分之六的小坡道,一个机车的牵引力就可以轻松拉动2360吨重的列车。
到了第一个给水站。利用停车间隙,师徒三人又重新为机车体检和补油。虽然张光和刘强尽量小心烧火,可火床还是恼人地长出了大面积的焦子。靠这样的火床,是根本不可能坚持到100公里外,有连续大上坡的下一个给水站。下车检查各销子的油膜良好后,张光顾不上休息,开始清炉。汪师傅在一旁搭手帮忙。长钩拖动煤焦子时,它的底部蹭刮着炉箅子吱吱作响,真是刺耳。车下,刘强还是细心地管着他的摇连杆的油盅下油情况。
刚仓促地清完了炉,车站又给发车信号了。这次仅仅好烧了一个区间,火床又长焦子了。
以后汽水供应不足的阴影,一路展着羽翼紧随师徒三人,他们没有揣息机会。每次经过一个站,都会听到车站值班员转达列车调度员生气的询问:怎么回事?这个区间你们又晚点了!
短短的50公里千分之12的上坡路程,他们就奋战了六个钟头。在列车驰进夜色许久的时候,最终在距离进站信号机还有仅仅几十米距离的一个车站前停止前进了。机车喘息着粗气,趴在大坡道上。此时总风缸压力和列车管压力是500公斤。而且压力随着列车管的泄漏还不断下降。短暂的静止后,列车因重力而开始后滑。
“师傅,车后退了!”张光和刘强同时大喊,因为聚神观察水汽而忘了下闸的汪师傅一激灵,赶忙下闸停车。
车站开始呼喊,“快进站呀!”
汪师傅气恼地拿起车上对讲机应付,“快了!快了!”他真恨不得把话筒顺窗扔出去。
区间停车半个小时后,7080机车维持进站,就再也走不动了。列车调度员失望地让它停会其它列车。
7080机车好不容易走到下个站时就又因为水表里没有水影而走不了。锅炉里没有水,下坡容易漏铅堵,再危险的事情就是锅炉爆炸。眼看着下坡就是不能走,师徒三人干着急。师徒三人又来一次清炉演习。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的过去,师徒三人忙到最后,发现水柜没有水了。汪师傅征得车站同意后,7080机车像打了败仗的士兵,很不光彩地拔头,单机到了下一个给水站补水。借助于这里的放灰坑,把灰箱一路保存的灰火都放在了这里。师徒三人又重新清炉,张光记得这是第四次清炉了,怕怕地暗想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7080机车倒退回去和7050机车重新挂上头。
他们再次返回到给水站时,已是深夜2.00多了。调度员让他们多待会。这一待就是第二天上午了。在休息时,张光努力回想这一路的烧火。怎么就不能出现理想的前低后高的簸萁火床呢?随着体力下降,望望轨道消失在夜色的蜿蜒里,三人回想这一道付出的辛苦,心里都嘀咕往下的路怎么走?三个人被煤烟加攻熏黑的脸,都流露着同一种愁绪。出勤时挺喜欢说笑的三人沉闷了。
看来他们三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汽水供应不足的怪圈了。这不是好兆头,因为陷入了就不好出来了。张光和刘强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堪的境地。